,邊吃邊含糊說道:“都閉坊了,老天不仁,外邊又不景氣,進了關中我便沒吃飽過。”
他很快將雜餜子橫掃了個乾淨,舔舔手指道:“我是為正經事來的,你可不能趕我走。”緊接著又連灌幾口水,擺了饜足姿態說:“舅舅讓我告訴你,同吳王這樁婚事,弄得關隴很不開心。先前都傳你被吳王迷得神魂顛倒,如今你為救她落得個殘廢下場,便更是證實了這傳聞,所以又說你既然能為保全她的性命不顧生死,那將來豈不是要將關隴拱手相讓?”
武園一口氣說完,肅正表情道:“關隴最不喜歡的就是天家的女人掌權,這個你肯定有數的。”
宗亭不動聲色。
武園見他無動於衷,遂激他道:“舅舅講你腿壞了,腦子也跟著壞,我起初還不信。眼下看你好像還真是有點毛病的,關隴局勢比你收到的那信裡要嚴峻得多,舅舅如今年紀大身體也不行了,底下人心難管,裡邊出這麼大亂子,估計也鎮不住場子,等到那時候——關隴就壓根沒哥哥你什麼事了!”
武園說著站起來,聲音陡高:“宗家已經不要你了,倘關隴也棄了你,你便什麼用處也沒有了啊哥哥!”
他大口呼吸了幾下,冬末春初的空氣裡混著乾燥灰塵,似乎連肺都不乾淨了。
春天就要到了,然天地乾涸卻無法喚醒新生,八百里秦川悄然入了夜,卻很少有人能夠安眠。
雨,一滴不下。
東宮齋戒了數日,全無平日裡的喧囂熱鬧,但長安仍沒有雨。李乘風以此來證明久旱並不是東宮之錯,先前在朝堂上對她的那場攻擊眼看就要不了了之,然山東齊州都督府的巨大虧空與龍首原上那座新宮城的爛賬,卻慢慢浮出水面。
李淳一忙著賑災的同時,也在暗查齊州府的賬目細節。明賬上看著越是無懈可擊,實際卻可能越假。她幾乎確定齊州府有兩套賬。一套偽造手實、州縣計帳,糊弄中央朝廷,以此少上交稅額,保留地方更大的財權;另一套則暗藏著山東齊州府所有的隱戶及這些年與中央暗中往來的貪腐賬目。
蒙受大災後,州縣需徹底重做手實。所謂手實,便是讓民戶自報人口田畝,以此按丁口徵稅,在非災荒年間,因人口流動少,往往只是州縣自行修正上報,然逢大災,人口流竄銳減,便不得不重新來。
李淳一與顏伯辛安插了人手,借編手實一事,暗中調查隱戶,由此來揭開齊州府真實賬目的一角。
剪開了口子,便好撕開覆在上面的層層假面。
她在書信中向宗亭陳明瞭部分策略,宗亭在回信中亦表達了支援,然而這封回信未寫完,就被關隴的事情打斷了。
回信被擱置了下來,武園賴著不肯走,深更半夜,宗亭卻被急召進了宮。
女皇收到關隴大亂的線報,頓時急火攻心,頭風瞬又發作。等到宗亭進來時,疾風驟雨雖過去了,但額角餘痛仍折磨得她難安。內侍將宗亭的輪椅推到位置便自行告退,殿中沒有風,火光卻跳得厲害。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女皇壓著聲問他。
宗亭回道:“臣不知陛下所指為何。”
“去讓關隴安分下來。”女皇直擊要點,並下了死令:“倘若不能,你就從這個位置解職吧。”宮燈閃爍下,女皇眸中透出往常難見的焦慮來,天災*不斷,身為帝國的最高掌權者,年邁的她已經力不從心了。
身為要臣的宗亭,同樣不輕鬆。關隴這次的亂,雖然實質仍是內部權力鬥爭,但□□卻是他與李淳一的婚事。藉此,關隴內部派系可大做文章,甚至奪走掌控權。
何況這次關隴之亂,牽扯到了吐蕃勢力。內亂則引外患,西疆此時已是危機重重,一觸即發。而女皇所言讓他從這個位置上解職,也並不是隨口說說。天災與朝堂人事總是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