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前堂,裡頭極是寬廣,雅靜中帶著幾分闊氣,插花的花瓶擺在几案上,幾乎可見瓶面上栩栩如生的彩繪侍女,牆壁上有匾有字幅,乍看之下顯然都是佳作,徐謙此時精神奕奕,穿著一身圓領的常服,雖是隆冬,不過這裡燒了碳盆,倒也暖和,因此徐謙身上的衣衫並不多,他看到了陳年,笑吟吟的行禮:“陳大人,失敬,失敬。”
陳年臉色陰沉,卻 不得不回禮:“徐侍讀,久仰,久仰。”
一個失敬、一個久仰,卻並不代表二人之間惺惺相惜,恰恰相反,陳年心裡更加反感,隨即正色道:“徐侍讀,本官是奉旨前來……”
徐謙笑呵呵的道:“哦?有旨意?”
陳年卻不得不搖頭:“並沒有頒你的聖旨,總之,這次是為了一樁公事,眼下公務要緊,老夫也就開門見山了,徐侍讀,你既是翰林侍讀,可知朝廷法度嗎?”
徐謙給了婢女一個眼色,這婢女乖巧退下,自是去斟茶去了。徐謙回答道:“自然知道。”
陳年板著臉道:“既然知道,那麼敢問你,朝廷對官員,以何為準則?”
徐謙回答道:“清、慎、勤。”
陳年點頭,淡淡道:“若有官員遲到早退,又或是公務期間索性不見人影,又該治以何罪?”
徐謙道:“若是以太祖年的成法的話,假若缺勤1天則處笞20小板,每再滿3天加一等,滿20天處杖打100大板。”
陳年心裡想笑,這廝倒是對這種成法記得清楚,卻不曉得已經進入了自己圈套,道:“你既然如此清楚,那麼本官再問你,假若缺勤八天呢?”
徐謙回答道:“杖三十。”
陳年冷笑:“如果是侍讀缺勤呢?”
徐謙道:“侍讀也是官,自然也是按此例。”
陳年揹著手,冷冷打量徐謙:“那麼再敢問徐侍讀,你既然知法,何故明知故犯,本官已經瞭解到,你已經缺勤八天,有八天時間沒有到值房辦公,這是何故?”
徐謙顯得有些扭捏:“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陳年幾乎要跳起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有苦衷就可以曠工,那老夫還有苦衷呢,他冷冷道:“你若是真有苦衷,為何不上書告假?既不告誡,又無故缺勤,還談什麼苦衷?”
陳年咄咄逼人,反而徐謙卻很冷靜,他很為難的道:“這苦衷不足外人道哉,況且,陛下已有明言,不許我道出來,若是拿這苦衷去告假,豈不是有違君命?”
問他有什麼苦衷,他不說,問他為什麼缺勤,他說他有苦衷,這簡直就是繞圈子,把陳大爺當成了愚民,居然還打起太極了。
“既然如此,那麼事實既在,你既已缺勤八天,理應杖三十,你有什麼話說?”
徐謙正色道:“我是冤枉的。”
“冤枉?”陳年冷笑連連:“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多的冤枉?”
徐謙眼珠子一轉:“大人真要打我?”
陳年正色道:“非是本官要為難你,實在是國法不容。”
徐謙突然笑了,他對陳年也沒有了客氣,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梨木椅上,奇怪的看陳年:“大人要打,那就來打便是,不打是小狗。”
陳年差點沒氣的吐血,可是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要打徐謙是沒問題,可問題就在於,這裡是徐家,他敢動手打人嗎?怕是動了徐謙一根毫毛,這府中的人就把他錘死了,至於府外頭的差役,當然不能隨意破門而入,徐家畢竟有不少人在錦衣衛中公幹,你衝進來,到時候也有不少的麻煩。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請徐謙到都察院去行刑,可是……
陳年只得耐著性子道:“打自然是要打,那隨老夫去都察院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