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忍不住道:“徐謙真肯鋌而走險?”
楊慎可不指望徐謙會救駕,父親能想到那個癥結,難道徐謙就想不到?
既然人家想得到,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肯去走于謙的。
楊廷和卻是微笑:“你這卻是不知了,為父能有今日,靠的是社稷,而徐謙能有今日,靠的是天子,所以,他必定會救!”
這句話,聽上去似乎不合理,社稷不就是天子,天子不就是社稷嗎?可是楊廷和將它一分為二,卻是一下子將答案顯露了出來,楊廷和是體制的受益者,而徐謙是天子的受益者,只要體制還在,楊廷和照舊還是他的閣臣,說的再難聽一些,就算是大明朝的天下完了,新來的皇帝無論是姓趙姓李姓鄧亦或者愛新覺羅是耶律還是什麼斯基、武田之類,只要他們還需要靠這個體制來統治,還需要靠收買士紳來執政,那麼就需要楊廷和,楊廷和依舊還是他的閣臣。
這就如歷史之中,清未必是亡於太平天國,也非是列強,而亡於所謂的新政一樣,清的統治基石和明一樣,靠的就是這個體制,正因為這個體制,地主們才依附在這個體制之中,讀書人是這個體制中的受益者,一旦新政,甚至直接否認了地主和讀書人,那麼鞏固這個體制的基石,自然而然崩塌,於是這股力量裡應外合,和從前激進的反體制力量合流一起,清朝不完蛋,那才是咄咄怪事。
這也是為何,大明朝完蛋的時候,李自成反而人人喊打,而滿人卻能得到相當多的擁護定鼎天下的原因,李自成是反體制的人,對無數個楊廷和來說,李自成這樣的人,要的是自己的命,要的是天下士紳的命,而滿清則是不同,他們抓住了問題的所在,立即打著為崇禎皇帝報仇的名義,並且採用明朝體制,開科舉啟用一批讀書人,同時,拜祭孔廟,於是乎,鐵騎入關,喜迎‘王師’者如過江之鯽,更有不少士紳,自立武裝,痛擊‘李逆’,滿人的武裝,十萬不到,能橫掃天下,自然要多虧了這數十上百萬的漢軍。
其實許多人總是以為,明亡之後,滿清鐵騎入關,是所謂的民族戰爭,其實所謂的民族之戰,根本就是個笑話。真正的戰爭,應當是階級之戰,朱家已經不能再勝任維護地主階級統治的任務,已經被士人和地主階級拋棄,而新的統治者應運而生,大家團結一致,終於將一幫泥腿子鎮壓下去。
這假若是民族之爭,那才是怪事,說穿了,無非是一次地主階級的鎮反而已,只是這個過程之中,大明已經不具備鎮反的能力,既然大明不行,那麼就換大清來,假若大清不成,自然還會有王家、劉家、趙家,假若武田、耶律之類的貨色也有足夠鎮壓的實力,並且能順應這個體制,願意做這個體制的維護者,那麼自然而然,他們建立什麼大清,什麼大倭,其實某種意義來說,對楊廷和之流,又有什麼妨礙。
可是徐謙不同,徐謙本身就是反體制的力量,他之所以能逆襲成功,靠的就是天子,天子出了事,徐謙就完了。
所以楊廷和可以作壁上觀,朝中的百官也可以作壁上觀,誰做皇帝,和他們沒有關係,皇帝要統治天下,就離不開他們,可是徐謙不能隔岸觀火,因為他若是隔岸觀火,換了下一個皇帝,就未必願意為徐謙的新政背書,也更不可能,無條件的支援徐謙。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這件事,楊廷和可以不做,但是徐謙必須去做。
楊慎似懂非懂,忍不住又問:“徐謙沒有旨意,會怎麼做,假若是事情做不成,又當如何?父親大人,難道咱們就任由奸賊作亂嗎?”
楊廷和微微一笑:“徐謙能辦成,他雖是功臣,可是在天子看來,卻也是個霍光,因此,都得提防著他。可要是他敗了,那他就是謀反作亂,一道聖旨,就可讓他萬劫不復,所以,你不必擔心他的成敗問題。”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