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傳學看著他,忽然嘆了口氣,道:「我這次來,本來還有件事想告訴你。」
謝曉峰道:「什麼事!」
簡傳學道:「我雖然不能治你的傷,你的傷卻並不是絕對無救。」
謝曉峰的臉上發出了光。
一個人如果還能夠活下去,誰不想活下去?
他忍不住問:「還有誰能救我!」
簡傳學道:「只有一個人。」
謝曉峰道:「誰!」
簡傳學道:「他也是個很奇怪的人,也像你一樣,變化無常,捉摸不定,有時候甚至也像你一樣冷酷無情。」
謝曉峰不能否認,只能嘆息。
最多情的人,往往也最無情,他究竟是多情?
還是無情?
這連他自己也分不清。
簡傳學看著他,忽又嘆口氣,道:「不管這個人是誰,現在你都已永遠找不到他了。」
謝曉峰一向不怕死。每個人在童年時都是不怕死的,因為那時候誰都不知道死的可怕。
尤其是謝曉峰。他在童年時就已聽見了很多英雄好漢的故事,英雄好漢們總是不怕死的。
英雄不怕死,怕死非英雄。就算「卡嚓」一聲,人頭落下,那又算得了什麼?反正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這種觀念也已在他心裡根深柢固。等到他成年時,他更不怕死了,因為死的通常總是別人,不是他。
只要他的劍還在他掌握之中,那麼「生死」也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雖然不是神,卻可以掌握別人的生存或死亡。他為什麼要怕死?有時他甚至希望自己也能嘗一嘗死亡的滋味,因為這種滋味他從未嘗試過。
謝曉峰也不想死。他的家世輝煌,聲名顯赫,無論走到那裡,都會受人尊敬。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點。他聰明。在他四歲的時候,就已被人稱為神童。他可愛。在女人們眼中,他永遠是最純真無邪的天使,不管是在貴婦人或洗衣婦的眼中一樣。
他是學武的奇才。別人練十年還沒有練成的劍法,他在十天之內就可以精進熟練。
他這一生從未敗過。
跟他交過手的人,有最可怕的劍客,也有最精明的賭徒。可是他從未輸過。賭劍、賭酒、賭骰子,無論賭什麼,他都從未敗過。像這麼樣一個人,他怎麼會想死?
他不怕死,也許只因為他從未受到過死的威脅。直到那一天,那一個時刻,他聽到有人說,他最多隻能再活三天。在那一瞬間,他才知道死的可怕。雖然他還是不想死,卻已無能為力。
一個人的生死,本不是由他自己決定的,無論什麼人都一樣。他了解這一點。
所以他雖然明知自己要死了,也只有等死。因為他也一樣無可奈何。
但是現在的情況又不同了。
一個人在必死時忽然有了可以活下去的希望「這希望又忽然在一瞬間破人拗斷,這種由極端興奮而沮喪的過程,全都發生在一瞬間。
這種刺激有誰能忍受?
簡傳學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彷佛已在等著謝曉峰拗斷他的咽喉。
──你不讓我活下去,我當然也不想讓你活下去。
這本是江湖人做事的原則,這種後果他已準備承受。
想不到謝曉峰也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站著,冷冷的看著他。
簡傳學道:「你可以殺了我,可是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他的聲音已因緊張而顫抖:「因為現在我才真正解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謝曉峰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簡傳學道:「你遠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都無情。」
謝曉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