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之人,即使他看起來像個人,即使重返了人間十多年,但是他卻彷彿永遠都不可能再擁有和人一樣心與魂,他的心和靈魂彷彿都永遠留在了那一片如地獄之中,永遠停留在了他年少的時代,留在這光明人間也許不過是他的一個倒影。
他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深深烙印上童年與少年時代的印記,即使他如此憎恨真言宮,想要擺脫真言宮的一切,但是行為模式卻已經遵從了他們‘塑神’的教育。
神生來便是要操控人間,掌控生死。
何況他們塑造的是惡與善,毀滅與光明的——溼婆。
他的表達如此可怖,如此的令人膽戰心驚,卻是他能表達出來最真實的心情。
如果不是她並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尋常女子,更不來自這個時代,這個世間大概永遠沒有人能洞察他話中深意和那些細微而不可見的悲涼。
這個人真是……像一個執拗的孩子。
秋葉白忽然覺得心中一陣莫名地複雜酸澀。
她忽然微微退開一點,伸手捧住他的臉,微微眯起明眸看著他:“你知道不知道,東瀛傳說裡頂尖傀儡師成就了他手中的人偶,讓他的人偶變成人得到一切之後,他會被越來越貪心的人偶反噬掉靈魂血肉?”
傳說裡,這亦是神對篡奪了神權的頂尖傀儡師的懲罰,神權只能掌控在人的手裡,沒有人可以逆天為神。
即使他是被當成神塑造與養成的‘活佛’。
百里初一怔,似乎對於她聽說過這樣的傳說,甚至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親近有些訝異,他並不指望她能聽懂他的話,因為他要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人可以阻止。
看著她眼中彷彿能看透他心中一切的透澈與銳利,他忽然莫名地呼吸微窒,竟下意識地避開她的目光。
她目光中似有似無的悲憫,讓他覺得面前之人似乎瞬間便讓他充滿了一種無法掌控的狼狽感。
但是這一回卻變成了秋葉白咄咄逼人,她若是動了心,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除非對方亦是無心的,君若無情,吾方休,否則不會輕易地讓所謂的‘誤會’成為橫隔在彼此之間的河。
她伸手一下子就固定住他的臉頰,上前一步,勾住他的頸項,清凌凌地看進他的眸子裡:“百里初,若是我說我願意,那麼你呢,你可知道你要成就‘頂尖’傀儡所付出的代價?”
他非常人,他若願意,要做出深情一片的樣子,憑著這般風華絕代的容色,這般行事手腕,世間可有女子能拒絕他的溫柔陷阱,但他選擇了最冰冷和陰沉卻也是最真實的表達,他從不打誑語,那是國師元澤的本心,也是攝國殿下百里初的驕傲。
如果這是他唯一能表達方式,她便用他的方式來表達。
誰讓她動心的人不是尋常人,而是‘神’,她從另外一個世間而來,那些前生的記憶永不可以抹去,今生若是尋常人家卻也罷了,偏生卻又揹負那樣可笑又可悲的神諭,註定她要麼屈服於命運,要麼永不屈服地煎熬,她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她不是這個世間的人,所以絕對不會屈服於皇權,不屈服於這個世間的禮法規則。
縱容逍遙江湖,寄情山水,遊戲人間,都抹不去她始終都是一個人孤獨地面對這一切。
所以她不動心,不動情。
但是她從前生就不是一個愛逃避的人,她早夭的年華,亦讓她明白當下的可貴,既然難得動了心,就不會輕易退縮。
百里初一頓,他慢慢地抬起眸子,月光映照在那張美麗而英氣的容顏之上,她語氣如此的堅定,眸光清凌凌,似一道冰涼卻溫柔的月光,在他心中彷彿映照下一地斑駁的光影,讓他眸光忽然有些迷離,第一覺不必擁抱,只她觸碰著自己冰涼肌膚的指尖傳來的溫暖,彷彿便可以讓血脈裡遲滯的血流加速甚至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