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站在高處,眼看著父親朱棣的隊伍走遠,滿臉惆悵。
曾幾何時,在他很小的時候,他恨不得他這個爹永遠的不在家。
當然,不說是死在外頭,而是最好能永遠不回家。
這樣的話就沒人嘮叨他文不成武不就,就沒人說他胖說他,懶,更沒人整天提溜著他耳朵告訴他,你是長子你要讓著弟弟們
可是隨著年齡漸長,世事的滄桑,他忽然發現,他是多麼珍惜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
時間對於世界而言是無限的,但對於人來說卻是短暫的。
他長大了,大到格外感念父子之情。
他的父親也老了,老到己經能看到歲月在他的眼中流逝。
他渴望著珍惜著享受著每一次和父親的團聚,但同時也深深厭惡著,這讓人心酸卻又不得不掩飾在心裡,壓抑著的分離。
朱棣帶著騎兵消失不見了,朱高熾微微回頭。
不經意之間,看見奉旨陪他送朱棣出城的曹國公李景隆定格在原地,默默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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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朱高熾輕聲說了一句,轉身朝馬車走去。
但李景隆卻沒動。
朱高熾停身,“想什麼呢?”
“哦!”李景隆這才回神,低頭道,“看見你們父子分別,下官忽然想起家父了!”說著,走到朱高熾身邊,悵然道,“我小時候,家父每次出征都不許下官來送!”
朱高熾調笑道,“怕你哭?”
“不是!”李景隆微微搖頭,“家父說怕看了我,打仗的時候就不敢死了!”
忽然,朱高熾臉上一僵。
因為他想到一件事,從小到大隻要是他送父親出征,他爹似乎從來沒回頭看過他。
驟然間,他很想哭。
那個從他落地開始就對他拳打腳踢沒個好臉色的男人,父愛如山!
“走吧!”李景隆嘆一聲,“回宮覆命去!”說著,看看朱高熾笑道,“殿下也別擔心,王爺這是去練兵不是去打仗,就算打仗也是打安南,用不著親自上陣廝殺,離死遠著呢!”
朱高熾突然斜眼,“你會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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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微微搖晃。
車簾掀開一角,外邊的風吹進來,驅逐著車廂中的炭火氣。
人也是奇怪,你要是覺得熱,就不該用炭盆。
可是不用炭盆又覺得冷,用了還要掀開簾子通風
朱高熾閉目養神,身子跟著車廂的節奏搖晃。
嘩啦一聲!
卻是他對面的李景隆,開啟手中的應天時報,在那細細端詳。
“平日您不看報?”李景隆一邊看著,嘴上還不閒著。
朱高熾閉著眼睛,“沒什麼好看的,都是些愚民之論”
“哈!”李景隆也是一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說著,翻開一頁,又道,“不過話說回來,當著消遣來看,倒也不錯!”
“有什麼新鮮事?”朱高熾終於睜開了眼睛,揉揉肚子。
“喏”李景隆展開頭版,“淮安大案”
“嘶!”朱高熾咬牙,“就錦衣衛那什麼老六惹出來的淮安的事兒”說著,又問道,“這老六何許人也?這幾日京師裡因為他鬧得沸沸揚揚的!”
說到此處,看了看李景隆的臉色,又道,“錦衣衛指揮使,內廷的王總管都牽扯其中!”
李景隆無聲撇嘴,他才不會順著朱高熾的話開口呢!
誰知道這死胖子,那句話裡就帶著套兒了?
“今年這年過的,先是因為街坊打死了人販子,然後順騰摸瓜查到了靈隱寺,再然後是各行省西十五歲以下的僧尼必須還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