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誼沒答話。
其實他的情感狀態還沒進入到「選下家」的階段,之所以會開始思考「以後去哪兒」,是因為心裡有了關於未來的恐懼。
就在不久前,鋪在他面前的路仍然光輝璀璨,他是全世界最前途無量的中單選手,沒人不羨慕。
但短短一個月過去,今天他竟然開始為不知道以後睡在哪個俱樂部的床上而憂心忡忡了。
新東家的管理層會更好嗎?新隊友怎麼樣?教練如何?能相處好嗎?
到時如果在賽場上遇到wsnd,可就是敵人了啊。
以前那些為他瘋狂吶喊過的wsnd粉絲,還會再喊他的名字嗎?他們會不會覺得,左正誼是為了錢而背叛wsnd?會不會對他失望、討厭他,甚至恨他?
他曾經奉為信仰並為之奮鬥的一切,以後再也不會和他站在同一邊。
他拼命去攀登的那座山,究竟是什麼山?
他怎麼爬到一半,突然連抬頭遠望的力氣都沒有了呢?
「……」
左正誼心如刀割,只覺前途灰暗,未來沒有任何一點值得期待。
他挨著枕頭的半邊臉頰不知何時已經被淚水打濕,察覺的時候他愣了一下,伸手胡亂抹了把臉,語氣倒很平靜,聽不出異樣。
「我睡了。」他對手機說,「明天如果有時間就去見你,我覺得周建康可能會奉命來找我談話,就算是虛情假意,從利益角度考慮,許宗平也得挽留我一下吧?」
「嗯。」紀決應了一聲,忽然說,「我和蠍子的合同也簽得不長。」
左正誼沒明白他什麼意思。
紀決說:「我是想告訴你,不管你以後去哪個俱樂部,我都會想方設法去同一個,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你放心做選擇就好,什麼都別怕,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
左正誼抬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往外流。他哭得頭暈,含糊地應了聲「好」,然後結束通話了電話。
這可能是自左正誼進wsnd的大門以來,最煎熬的一夜。
天亮之前,他終於睡著了。
但沒睡多久就被噩夢驚醒,出現在他夢裡的人是「正誼不怕烏雲」。這個一貫最愛他的粉絲頭子,得知他要離開wsnd,忽然換了副面孔,把從前寫的那些誇他的小作文都刪掉了,然後重新寫了一篇痛罵他的長文。
左正誼在夢裡讀到一半就醒了,然後一直睜眼盯著天花板,幾乎麻木地沉默到了十點,不想起床。
十點二十多分,周建康來敲他的門。
他猜得沒錯,周建康果然是要來挽留他一下的。
但他沒想到,來的不只是周建康,許宗平竟然也一起來了。
「你先洗漱一下,許總在樓下等你。」左正誼下床開門的時候,周建康壓低聲音說,「他想跟你好好談談,你冷靜點,正誼,咱們有話好好說。」
「……」
這話說的,好像左正誼會吃人似的。
左正誼心裡冷笑一聲,很配合地刷牙洗臉換了衣服,又仔細照了照鏡子。很好,他的臉上看不出哭過的痕跡,只有冷漠無情。
周建康仍然在門口等,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左正誼的腳剛邁出門,他忽然靠近幾寸,為拉近關係似的,提前透露:「昨晚我和許總聊了半宿,他同意給你加薪了。」
周建康用手指比劃數字,一個「二」,一個「五」。
左正誼有點意外:「兩千五百萬?」
周建康點了點頭,又比了一個「四」。
左正誼道:「什麼意思?」
「四年。」周建康說,「一年兩千五百萬,簽四年。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