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前的窗臺上。將沈紫言從恍恍惚惚中驚醒。沈紫言的目光隨意的落在那雪白的鴿子上,一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忙伸手將那鴿子捉住,下意識的去看它左邊翅膀下是否有印記。
只是令她失望的是,那裡雪白一片,和周遭毛髮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也就是說,這隻鴿子雖然是杜懷瑾所養的那一隻,但極有可能是飛得倦了,無意識的停歇在了她面前。
剛剛騰騰昇起的喜悅又一點點散去,自己果然是草木皆兵了,哪怕是一點點苗頭,也讓她歡喜不已,就好像是收到杜懷瑾的訊息一般。只不過,再一眼瞟去,沈紫言竟發現那鴿子的右腿上綁著一卷東西。
心裡怦怦直跳,立刻將那東西解開來。是一個小竹筒,將蓋子解開,裡面就是一小卷布帛。沈紫言的雙手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麼靈巧,不過一瞬之間的功夫就將那帛布摳了出來,然後飛快的開啟。
上面是一排龍飛鳳舞的黑色墨跡映入眼簾,再熟悉不過的筆跡。
沈紫言心口劇痛,絲絲縷縷的疼痛如海浪一般將她吞沒。
錦帛上除了一首詩,別無他言。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嫣婉及良時。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參晨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間未有期。握手一長歡,淚別為此生。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不過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詩,讓沈紫言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首詩是蘇武的《留別妻》。蘇武年輕的時候是漢武帝的中郎將。天漢元年,匈奴示好,放回曾經扣留的漢朝使節,漢武帝派蘇武率使團出使匈奴,送還被漢朝扣留的匈奴使者。臨行前夕,這個在歷史上以剛烈節義著稱的男人,不無感傷地寫下了一首《留別妻》。而如今,杜懷瑾原封不動的將這首詩謄給了自己。
一種悲慼之感,一種倦怠無力突然出現。閉上眼睛,外面,白日已盡。
這一瞬間,她突然清醒過來,赫然間明白了福王的用意。
杜懷瑾的這句詩再明顯不過,他現在必是在某一處的戰場上,甚至還進行著激戰,過著那種朝不保夕,隨時有可能喪命於此的日子。而此時皇帝的封賞,一方面是為了籠絡人心,另一方面,則是給遠在戰場上的杜懷瑾一種暗示,一種激勵。
電光火石之間,沈紫言想到了秦始皇手下的一員虎將,那位將軍每次出征前,都會向秦始皇索要大量的封賞,譬如千畝良田和豪華的宅子,而秦始皇每次都不厭其煩的接受,甚至是帶著一種上位者的驕傲,一一滿足那員虎將的要求。而最後,那員虎將帶著秦朝四十萬精兵出征,秦始皇也沒有什麼懷疑,哪怕是明知道只要那位將軍願意,他可以倒戈相向,當時秦國也就可以立刻改朝換代了。
那位將軍沒有辜負秦始皇的期望,帶著秦國的精兵,一舉滅掉趙國,楚國,齊國。
沈紫言相信,真正的將軍,沒有哪一個是貪圖財物的,可是那個將軍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秦始皇索取,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向秦始皇表明自己的忠心。而秦始皇想必也能領會那位將軍的意思,所以才放心大膽的將秦國幾乎是所有的軍隊都將給了他。正如同如今的福王一樣,對於新皇帝的封賞,來者不拒,從來沒有露出什麼別的意思。
對於皇帝來說,真正可怕的不是那種貪心不足的人,可怕的是那種無慾無求的人,那種人,看上去什麼都不需要,更不需要皇帝操心,可卻是最令皇帝放心不下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福王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接受,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君臣之道,何其複雜
哪怕是沈紫言重生了一世,對於有些政治一事,始終沒有那麼深刻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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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展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