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中還覺得不解恨,反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轎伕的臉上,嘶聲揭底的大吼:“你們這些畜生,畜生!”
坐回轎裡,王道中的憤怒不見了,他呆若木雞,心亂如麻。
他想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雙親含辛茹苦將他養大,供他讀書,他的家境其實並不好,可是……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結髮妻子,周氏賢惠,幾乎家裡的事盡都大包大攬,所做的事,無可挑剔。
他想到了他的長子,他的長子已經中了舉人,若是不出意外,後年的恩科,就有金榜題名的希望,到時候,他的前程自然大有可為。
他更想到了自己的幼子,幼子不過七八歲,奶聲奶氣,聰明調皮,每次見了他,都會往孃親的身後去躲。
是啊,平時對他太嚴厲了,可是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好。
只是現在,真的為了他們好嗎?因為自己,這些所有人都要遭殃,父母妻子要受到株連,前途大好的長子也跟著倒黴,還未懂事的幼子……
王道中幾乎不敢想下去,他突然淚流滿面,滿是悔恨。
若是當時,不來這杭州,又怎麼會有今日,若是當時,不受人慫恿,又怎麼會有今日,若是當時……
他深吸一口氣。
他必須活下去,他的家族也必須延續,必須想辦法,要活。
他在轎中,陷入深思,一個個計劃,都被否決,而猛然間,他腦海中靈光一現,突然想到了什麼。
是了,姓徐的為何……為何要請自己去看那份供詞。姓徐的完全可以直接將供詞送上京師,何必要多此一舉,自己看了又有什麼用?反正自己左右都是要死。
無非,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藉此來奚落自己,藉此來讓自己絕望,好看自己的笑話。這個可能並不小,殺人,未必是開心的事,可是看到自己的政敵滿是悔恨,卻讓人痛快。
可是,這個人身為戶部尚書,身居高位,難道,就因為如此,才請自己去嗎?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想到了這個可能,王道中心裡咯噔一下。
旋即他毫不猶豫的道:“回去,回去,回總兵衙門。”
轎子掉轉了個頭,又回到總兵衙門,王道中下轎,深吸一口氣,而後上前,對門丁道:“請通報欽差大人一聲,就說下官王道中求見。”
畢竟是總督,門口的兵丁稍稍猶豫,便飛快入內,好一會兒才回來,道:“王大人,徐大人有命,說是他要撰寫奏疏,沒有功夫見大人,還請大人見諒,大人請回。”
王道中怎麼肯走,他毫不猶豫,居然撲騰一下跪倒在衙門口,正色道:“請再去通報一聲,就說下官非要見大人不可,大人若是不肯,下官便在這裡長跪。”
門丁們目瞪口呆,他們雖然見多識廣,可是堂堂總督,居然跪在這裡,便是天子在裡頭,也未必如此殷勤吧?
猶豫了一下,門丁只好繼續進去通報,好一會兒才出來道:“大人請進吧。”
王道中二話不說,直接入內,又回到花廳,見徐謙此時這不耐煩的坐在那裡,案頭上還陳放著一本未寫完的奏疏,王道中幾乎沒有思考,又是跪倒,朝徐謙磕了個頭,正色道:“下官王道中,見過大人。”
徐謙的臉色卻未必好,低斥道:“王大人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行這樣的大禮,快快請起吧,莫要失了你的官儀。”
王道中卻是不肯起來,突然痛哭流涕的道:“下官此前多有得罪,如此種種,都是受人指使,下官來這裡,是來請罪,請徐大人格外開恩,放下官一條生路,下官……下官拜謝。”
他連續磕頭,額頭都已磕出血來,可依舊不停。
徐謙不由嘆了口氣,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可是現在,本官已經萬事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