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與白蠻那群人的憂心忡忡相比,青衣蠻這夥人的情緒要好得多。
至少,他們知道此次來郡城,大致是為了什麼。
前次,老郡守帶著諸多人來到青衣蠻,走了很多地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勐海景邁山上那些茶樹,哪裡是什麼不得了的寶貝兒?不過是青衣蠻喝水時的一點點綴罷了,怎麼就將這老郡守大人給招惹來了?
莫非,就這點東西,漢人也想奪去了?
不可能吧。
“爹爹,郡守大人的命令,要求咱們清點茶樹,保護茶樹,這個事情咱可是照做了,就是不知道這些漢人到底想幹什麼,要是咱們自己連採摘幾片葉子都不許了,說不得,那些樹連一棵都保不住的,砍了燒柴,也不能便宜了這些漢人!”
“荒唐!”莫成功氣得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荒唐!咱們這個青衣蠻,在人家眼裡算個什麼東西,值得人家如此來算計你!”
“那……”莫擔山一時無語了,他往後面看了一眼,還好,後面的那些人都在各自忙乎著,沒有人關注到這裡。
他在老爹面前吃癟,讓族人看見了,可不好咧。
“坐下!”老人鼻息裡發出的哼哼聲,顯然氣得不輕。
“不是老爹我自貶身價,與人家漢人相比,咱蠻人的腦子,就是不好使,笨得要死。但是,這幾年下來,你還沒有發現——但凡涉及到我青衣族的,無一不與白族有關。所以啊,凡事,都往深處想,都往白族身上靠。說不得,我青衣蠻又得當一次刀了。”
話說到這裡,莫擔山終於是懊惱不過,右手握拳狠狠砸在左手掌上,憤憤不平地嚷起來:“刀把子總在人家手裡握著,咱不當都不行,想想,最是憋氣不過!”
“嘿,小子,給你說了這麼多,你小子總是開不了竅啊。”莫成功恨鐵不成鋼地說,“能被人當刀子使,只能說明你還有點價值。否則,這許多年來,誰管你的死活!”
莫擔山真是無語了。老爹這雲山霧罩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到底想說什麼,直接挑明瞭說就是了,這幹嘛啊,耍猴麼?
有人送過來兩個竹筒,父子倆各拿一個,拔出塞子來,裡面裝滿了糯香的佳釀,美美地喝一大口,順一口氣,二人的心氣才都平和了下來。
“老爹,您老就說句話,咱們去了郡守府,到底該怎麼做!反正嘛,咱腦子笨,懶得想那麼多,咱們青衣蠻,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著?要喝血要吃肉你只管張口,咱都光腳的了,還能怕了那穿鞋的不成!”
老人終於笑了:“兒啊,你要麼就一直保持這種性子,說不得,也是咱青衣蠻的福分呢。”
莫擔山愣楞地看向老爹,他想確認老爹這是表揚呢,還是諷刺。
“老爹我當年,也想強橫霸道,也想學那白蠻一把刀,縱橫青衣江,盤活青衣蠻。但是,一來咱真沒那個本事,學不來一把刀;二來咱青衣蠻一無所出,大家每日睜眼便得為了一口吃食去奔波,搏命,誰在乎你這個族群的生死存亡?說起來,也虧得人家一把刀咧,硬是倒逼著郡守府不得不將咱們重視起來,平衡白蠻。哎——”
老人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也確實累得不行,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再沒有精力說什麼。
莫擔山連忙將行囊提過去放置在老爹背後,扶著他半躺半靠迷糊一會兒,蓄養一下精神。
他們沒有注意的是,在這支隊伍裡,那個叫做莫棄懈的洞主,正悄無聲息地往旁邊的小樹林裡走去。
昆明。
郡守府。
沈騰正陪著老爺子閒聊。
兩人面前各一個茶碗,茶碗裡飄蕩著幾片葉子。
“不怎麼樣啊,小子,這種吃法,老夫也不怎麼習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