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七是個粗人,跟隨連曜多年,於兒女情長毫無瞭解,只道這韓雲謙是有用的人物,連曜想拉攏過來。所以舒七對這女娃娃不甚耐煩:“我呸,有什麼事兒,沒事兒的。我們連大將軍是什麼樣的羅剎,什麼水深火熱刀剮油煎的沒見過,就憑的這些南蠻子,也想來挑事兒,我操他奶奶的祖宗。”
話說的極其粗俗,韓雲謙不想寶生汙了耳朵,想拉了她躲進艙內。寶生剛才心思不寧,聽了舒七的話反而興致盎然起來,挪了去艙尾追問道:“水深火熱刀剮油煎是怎麼個說法。”
舒七見這小女娃娃嘴甜捧場,心裡便得意了分,故意哼哼道:“說起這話,嘿,你還真問對了人!那連家小子的故事沒有比我更清楚的。十幾年前我還俞亞夫老將軍手下的千總,那年冬天大寒的時候,錦衣衛用囚車拉了幾個人過來我們東寧衛,我負責前門接待,只見那牢車門一開,錦衣衛拉扯下一個女人和兩個娃娃,大的十多歲,小的才五六歲,咱北邊最冷的天,他們也只穿了粗布夏衣,凍的半死不活的鬼樣子,要是普通女人家早就哭的喊爹喊娘,這女人和娃娃也硬氣,咬著牙什麼也不說,就光著腳在雪地裡面走路,那幾尺深的雪堆啊。連我們看了都不忍。後來那女人和那小娃娃被打發到下馬房做雜物,大的娃娃就編入神機營。”
“那個時候我們不知道這一家子的來歷,只道是罪囚的家眷,雖然李堯明大都督向下面放了風,說不得動那女子和娃娃,可是一些在軍營中憋的久的老軍棍,看得那女人實在標緻,被那通身的氣質迷的七葷八素的,總是藉著洗衣的機會去調戲一番,那女人也無法,後來這事情不知怎麼傳到那大小子耳中,竟然找了機會混出營中,半夜提了刀將調戲他孃的老軍棍斬了,拋了屍首在大營前,將首級掛到旗杆上示眾。這事也不難查,半天就查到了他,就算李堯明大都督有心庇護,也終是殺了人,違了軍紀。”
“後來這大小子被剝光了吊在旗杆上,做薄皮光豬。你知道什麼是薄皮光豬?”舒七吐了口口水問寶生道。寶生搖搖頭。
“薄皮光豬,就是把人吊著,大冷天的用雪水澆透,澆一通水就等著片刻,等著身上結半層薄冰,然後用帶鉤子的皮鞭抽,那人身上都結了冰,被鞭子一抽,那血肉連皮都能打下來,然後再澆水,再等著結冰。那大小子被打得渾身都是血凌子,就剩一口氣了,瞪著眼睛伸著脖子竟也不嚷嚷一聲,倒是那女人跪在大營前的雪地裡不停的哭,不停的喊連承宗的名字,李堯明大都督在營裡聽得實在不忍,出來命再打了一陣子便打了圓場,壓下了此事。終是沒要他的命。”
韓雲謙知道這些事情的淵源,此事聽得當事人說起往事,也忍不住一陣唏噓感嘆。
舒七是個粗人,倒不覺得有什麼難受:“這小子真是命大,被打成這樣拖回去炕上躺著,就硬挺挺的躺了半個月,竟然也活了過來,你看,他額角那疤痕就是那時候打下的,那一鞭子打的血珠子直冒,眼睛都是紅丹似的。嘿嘿,要是鞭鉤子歪了,就是個瞎子了,嘿嘿,那打鞭子的是我兄弟舒六,他把式好,一打一個準,從不打偏。”
“後來他撿回了條命,李堯明大都督就讓他隨身跟著處理些事情。那一年,柔然部老單宇呼業俺答急於擴張,李堯明將軍親自帶兵進入草海谷,不料被奸細下藥,舊疾復發,我們十萬人被圍在了裡面,吃喝全斷,整整捱了一個月,不斷突圍也不見朝廷來救援。十萬人,就只剩了幾千人被那連小子帶了出來,我那打鞭子的兄弟就是那時候被埋在了草海谷裡面,再也沒出來。”
舒七說起了傷心事,拉拉扯扯又說起其他。寶生卻聽得心直往下沉,沉的都提不起來了。連曜彷彿是個繞不去的名字,在哪裡都和他打上交道。
正元節上無端端被他抓住擋了刺客的劍鋒,命在刀上。後來被他粗魯又無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