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她穿著睡衣從房間走出,江開就坐在沙發上。
他繾綣的目光看過來。
她腳步一頓,視線掠過他的臉,掠過鏤空屏風,落在角落處的黑色鋼琴上。
罕見地叫了他名字,「江開。」
盛盞清重新看他,「想聽我彈琴嗎?」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走了過去。
落在地上的冷白色光斑一路跑到她腳邊,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急促的鋼琴聲。
像春日暴雨,沉沉地壓在心口,讓人難以喘息。
在這種壓抑的氛圍裡,江開的思緒和聽覺卻異常清晰。
這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曲調,也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她在反覆進行同一小節的彈奏,類似於前奏,傾注的力道卻一下比一下來得沉重。
夜色與落地燈光交融,窗格剪影將地板割裂成涇渭分明的兩塊區域。
另一頭,她的背影浸潤在沉黯冷寂的月光裡,清癯的輪廓再度被削薄,顯得孱弱不堪。
她心情不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惡劣,其中的緣由,江開大致能猜到幾分。再結合蘇燃的隻言片語,他很快理清了其中的因果關係。
一聲厚重琴音後,盛盞清起身,從茶几上撈起煙盒和打火機,又走了回去,但這次她沒有坐下,而是虛倚在鋼琴邊,左手托起右手肘,指間夾著一根煙。
「介意我抽菸嗎?」她象徵性地問了句,不等對方回答,指尖便多出一點猩紅。
薄薄的煙霧縈繞在她唇邊,視線看的不太分明。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告訴她,有人正朝她走來。
不輕不重的聲響裡,盛盞清笑問:「會彈鋼琴嗎?」
「學過。」
出乎意料的回答。
「能彈一首聽聽嗎?」
「想聽什麼?」
她想了想,很仁慈地沒有為難他,「《小星星》吧。」
「……」
短暫的沉寂後,耳邊響起清潤的琴音,與方才的轟鳴形成鮮明對比。
更讓盛盞清驚異的是,江開的節奏和力量都精準到可怕。
她視線不由往下垂落,那裡有雙很漂亮的手,也是適合玩樂器的手,指節修長勻亭,冷白色的手背裡裹著青色脈絡。
盛盞清掩下翻湧的思緒,將大半口煙含進嘴裡,肺部頓時有千瘡萬孔的痛感襲來。
接二連三的咳嗽迫使琴音潦草中斷。
等到江開偏頭看去,靠在鋼琴上的女人已經仰面抵在沙發上,指間的煙還在燃。
他手指在黑白琴鍵上一掠而過,而後輕輕合上琴蓋。
兩個人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變近,她忽然扯住他領口,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把,嗅了嗅,「你身上怎麼有煙味?」
江開不聲不響地攥了攥搭在腿間的拳頭,又鬆開。
視覺盲區,盛盞清並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自顧自地說,「看來是我燻著你了。」
說完,她摁滅菸頭。
「我記得你說自己今年二十?」
江開點頭。
「怎麼都是二十?」她喃喃一句。
江開沒聽清,「什麼?」
「沒事。」
她單薄的輪廓與昏暗的房間幾乎要融為一體,「能給我唱首歌嗎?最好能唱到讓我睡著的那種程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請求。
江開沉默地看著她,讓盛盞清誤以為他是不願意。
「你們男生不都喜歡聽人喊自己爸爸麼?」她笑說,「你要是給我唱,我就叫你爸爸。」
「能叫哥哥嗎?」江開跟她打商量。
見他得寸進尺,她眼神涼涼地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