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郡主手撫華箏,嘆息道:“昔年亥下之圍,英雄末路,美人自刎——千古之後再撫此曲,仍是心神激盪,可想見當年的慘烈。”
她身後的聲音停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其實,傷心處別時路有誰不同?自古此情相同,故曲亦相通。”
未央郡主不答,突然以手挑弦,歌曰:“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一千年前虞姬的絕唱,在她口中唱出來,卻也帶了一種不忍卒聽的絕望。
身後再也沒有人聲。她知道狄青已經走了。
傷心處別時路有誰不同?他也是嗎?
他也在傷心嗎?
她不知道。
她緩緩放下了手,白衣上已有一灘殷紅的血!——她也知道,她的病已經一天天的加重了……
在暮色四合之中,她聽到高空雁唳,號角連天,不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塞外風沙大,風在入夜之時吹在身上,已如刀割一般。她咳出了血。
“郡主,外面風沙大了,小心身體。”有一個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明明是很關懷的一句話,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暖意,反而帶了一種說不出的逼人的鋒芒。
未央郡主霍然抬頭,看見了一位黃衫翠羽的少女,明豔而英姿颯爽。
琵琶公主!
琵琶公主的眼中有一絲奇怪的神色——她在這兒聽了自己和狄青的對話嗎?她為什麼這麼注意自己?還帶了這種神色?
不知為什麼,未央郡主一直對她沒有好感——也許是因為她射死了那隻雕。
那隻本來該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鳥中之王。
“郡主的身體不大好麼?”琵琶公主問,眼角居然帶了一絲絲的笑意。
未央郡主淡淡道:“我身子一向很弱,近兩年來一直纏綿病榻,雖然半年前稍有起色,但還是病根未除。”
她一邊說一邊拭去了嘴角的血跡。只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病,是在心裡……兩年前,她還是一個多麼活潑健康的少女,對人生、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琵琶公主笑了笑,眼中的冷光更盛:“那郡主不遠千里,抱病來塞外完婚,也真是情深意重呢!妾身還真佩服。”
她話語中的諷刺和敵意,未央郡主如何會聽不出來?可是,她為何會有這種語氣?她難道已經知道是自己削斷了她的弓弦了嗎?
琵琶公主從懷中取出一盒東西,遞了過來,淡淡道:“恭喜郡主喜結良緣,區區薄禮,請笑納。”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開去。
等她走遠後,未央郡主開啟了盒子,臉色頓時慘白!
盒中有一片金葉子,還有……兩副雕的爪啄!帶血的爪啄!
第四節
良辰終於要到了,營中一片歡聲笑語,到處張燈結綵。
天使一身朝服,坐在堂中,儼然以主婚人自居。
狄青與丁寧亦已卸下了戎裝,換上了大紅吉服。
紅燭高燒,使這向來是兵馬之地的沙場,也添上了幾分香豔溫柔。
“新娘子怎麼還不出來?”天使有些不耐煩地問。
“還在梳妝呢!”
“去催催!”天使吩咐。
“剛剛去催過了。可一班愛起鬨的堵住了門,說按規矩,新娘得寫首‘催妝詩’才肯放行呢!”手下一名文官回稟。
“那又有什麼難?未央君主才華出眾,一首小詩還不一揮而就?”天使不以為然。
文官抓抓頭皮,支吾:“可……可寫了一大會兒,房裡還沒傳出詩箋呢!”
狄青雖沒有看向這邊,可一切對話卻完全聽在耳中。他臉色陡然一變,一陣莫名的心驚膽跳。他抬頭看丁寧,丁寧也正在看他。
驀然,堂中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