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座城市唯一的一塊鬆動的磚。
彷彿是一隻開關,發出劇烈喧譁的聲響。
驚醒了許多人的睡夢。
今夜,我並不是唯一遊蕩的人。但我也許是唯一一個踩響一塊鬆動的磚的人。我弄出了使世界側目的聲音。這是唯一值得紀念的地方。
這塊鬆動的磚,彷彿是一隻開關。我踩中它,彷彿是踩中了這個城市脆弱的神經,讓許多人從睡夢中驚醒。他們拉開窗簾,看見漫漫長夜,點綴著一盞盞的路燈。
前衛藝術家的作品
馬路中央,被挖了一個大坑。坑的四周圍上一圈黃|色的鐵護欄。插上標語:前面施工,注意安全。汽車自覺地分走兩邊。但這個大坑沒有人施工,只是被挖出一個大坑,擺在那裡。
幾個月來,我一直觀察誰來把這空虛填補。這道路的空虛,來自汽笛與塵埃的空虛,如此地巨大,不可救藥。
它不動聲色地呆在那裡,彷彿是一件正向公眾展示的藝術品。一件來自前衛藝術家的作品。
蒼白的囚徒
囚徒寂寞如僧。蒼白的面頰如雪花有融化的危險。
我的眺望無法抵達囚徒的內心。囚徒如一朵帶毒的罌粟,在等待中枯萎。
囚徒的殘忍只使自己疼痛。
囚徒忘記了那條憤怒而猙獰的蛇原來是自己本身。
剃刀及其他
天空有一種眩目的白。小鳥在傾吐煩悶的情緒。
我與一把剃鬚刀不期而遇,它的秘密來自我看不見的傷口。
剃鬚刀安靜的姿態如一名賦閒的猛士,但時間蒼白如紙,在無人察覺的時刻被輕易劃破。我看見時間的背後是無邊無際的灰。
喝彩是一種毒藥。血珠在剃鬚刀的鋒刃上行走。時間從遙遠的狹縫透出嫣紅。我握住生鏽的自己,瞥見鏡中的面孔佈滿人間的煙塵。
奔跑
奔跑是我夢境中最常見的場景,同時也是我渴望定格的姿勢之一。
但在現實生活中,我總是靜止。一如月光下的稻田、廢墟。
在靜止之時,我是鐮刀。收割自己如收割成熟的麥子。
我是火焰,焚燒收割後的麥茬。很快就是一望無際的灰。
於是我奔跑,在內心一望無際而焦灼的土地。
55
我凝視
我凝視我所經歷過的那片虛空,並置入其中屋頂的一片殷紅。
我凝視那棵光禿的樹木。它胸前的鳥巢已千瘡百孔。
我凝視一個在交叉小徑的花園拉緊一縷光線的少年。
他按捺不住內心飛翔的衝動。
表哥的木板車
已經是第三次寫到木板車。
表哥每天都推著它走四十里的路程。表哥推著它向城市的另一邊走去。車上有時裝滿棗,有時裝滿蘋果、桃子、梨。
表哥一路上沉默不語。木板車跟著它上橋、下橋,穿越綠燈、人群。然後固定在某個地方,等待三三兩兩的買主走來。
夕陽西下,表哥推著空空的木板車回到城市的這邊。路上,木板車落滿了塵埃。就這樣,表哥默默地推著木板車,等回到住處,已是深夜。
一隻也沒有了
一隻也沒有了。這是秋天,我相信鳥兒都遠走高飛了。
但事實上並非如此。鳥兒,大量的鳥,圍著我,喧譁不止。
我對它們的喧譁充耳不聞。我完全忽視它們存在。
它們的歡樂是假的。羽毛是假的。飛翔的動作是假的,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我不承認它們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相信,在我心中它們一隻也沒有了。
區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