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漸散,初升的太陽碩大無比。多必阿走上甲板,面對著那一輪朝陽,突然他有一種想要放聲吼喊一聲的念頭,以便讓讓心中的那股憋了很久的悶氣全部釋放。可是他卻吼不出來,同樣也不能吼。
“多,多爺,您說,您說,真,真的憑那洋紙片兒,咱,咱們到了香港便能取出……東西來!”
和其一同來到甲板上,邵三緊張兮兮的問著多必阿,現在老爺拿出了二萬兩銀子,可全都換成了那個什麼“東亞銀行”的洋紙片兒,一張薄薄的紙片。他嘴裡甚至都不敢說銀子,而是說著“東西”。
過去有句老話兒:車船店腳衙,無罪都該殺。這船上的那些水手萬一見財起心,還不把他們扔到海里餵魚?
那洋人不可靠,那洋人的東西可靠嗎?
“三爺,瞧您說的,那洋人的東西,您老儘管放心吧,比咱們的莊子還可靠。”
嘴上這般安慰著邵三,多必阿的心裡卻是久久不能平靜,這一次之所以去香港是受中堂大人之託,前往香港辦差。
為什麼要去香港?
原因倒也非常簡單,是為了到香港聘請洋師,從洋行裡購買洋槍洋炮。而中堂大人之所以會動這個念頭,完全是因為多必阿的那些言語。
可是對於多必啊來說,他非常清楚自己要幹什麼,為什麼要去找中堂大人,為什麼要說出那番話。
找中堂大人是因為誰都知道他現在過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在這個時候那位中堂大人,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救命的稻草。
就像多必啊自己一樣!
他根本就不是從船上跳下海,實際上他是被人送到了香港,又被人送到上海,送到天津。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安排好的。
是那些反賊安排的。
他們為什麼安排這一切?
又一次多必啊在心裡回憶著當初的遭遇。
“你是旗人,雖說大都督留下你們一條命,可別以為就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們,天底下沒有那麼容易的事兒!”
“修路?你以為修路是給你一條生計,那是殺人不用刀!”
“南嶺!南嶺是什麼地方?那地方瘴氣橫行,瘧疾不斷,縱是鐵打的漢子,估計也熬不過三五個月,更何況你還拖家帶口的,你媳婦兒,你閨女,還有你那剛出世三個月的兒子!到時候都要去!”
“死!你以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嗎?”
“你死了你媳婦兒你閨女怎麼辦?哼哼,沒人幹活兒,憑什麼發給他們糧食,他們靠什麼活?”
“那窯子裡一個黃花閨女才十兩銀子!你那閨女能賣多少?”
“得了,你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再過來找我。別以為只有你一個人。”
痛苦的閉上雙眼,多必啊甚至後悔起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和洋人做朋友,為何要學那些洋人的話語,若非如此,那人又豈會選擇自己?
“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憑你們這百多万旗人,還能做到了中國的天下嗎?現在可是全天下的漢人都要奪回漢人的江山,都起來反對你們旗人,你們騎在漢人頭上,那麼多年,這帳總是要算的!”
“你想活命!你想保住家人的性命!可是怎麼活?怎麼保?你想過嗎?”
“只要辦成了這件事,你就不再是多必阿,你就是漢人,是我漢人光復江山的功臣,到時候中國這麼大,你想住哪裡便住哪裡!”
萍兒,小婷,金寶……嘴裡念著家人的名字,多必阿睜開了眼睛。
應該怎麼做,很早之前就已經做出了選擇,或許朝廷養了它多年,可是對於多必啊來說,最為重要的還是家人,至於那個朝廷,全天下的漢人都起來反他的時候,這江山還能坐的住嗎?
香港!
船在海上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