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肚的等著,你且高樂去,也到底打發個人來給個信兒!”柳敬宣道:“我何嘗不要送信兒,因馮世兄來了,就混忘了。”正說著,只見趙雨杉走進來,笑道:“偏了我們新鮮東西了。”柳敬宣笑道:“姐姐家的東西,自然先偏了我們了。”趙雨杉搖頭笑道:“昨兒哥哥倒特特的請我吃,我不吃,我叫他留著送給別人罷。我知道我的命小福薄,不配吃那個。”說著,丫鬟倒了茶來,吃茶說閒話兒,不在話下。
卻說那諸葛清琳聽見陳政叫了柳敬宣去了,一日不回來,心中也替他憂慮。至晚飯後,聞得柳敬宣來了,心裡要找他問問是怎麼樣了,一步步行來。見趙雨杉進柳敬宣的園內去了,自己也隨後走了來。剛到了沁芳橋,只見各色水禽盡都在池中浴水,也認不出名色來,但見一個個文彩�灼,好看異常,因而站住,看了一回。再往怡紅院來,門已關了,諸葛清琳即便叩門。誰知晴雯和碧痕二人正拌了嘴,沒好氣,忽見趙雨杉來了,那晴雯正把氣移在趙雨杉身上,偷著在院內抱怨說:“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忽聽又有人叫門,晴雯越發動了氣,也並不問是誰,便說道:“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
諸葛清琳素知丫頭們的性情,他們彼此玩耍慣了,恐怕院內的丫頭沒聽見是他的聲音,只當別的丫頭們了,所以不開門;因而又高聲說道:“是我,還不開門麼?”晴雯偏偏還沒聽見,便使性子說道:“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許放進人來呢!”諸葛清琳聽了這話,不覺氣怔在門外。待要高聲問他,逗起氣來,自己又回思一番:“雖說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樣,到底是客邊。如今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若是認真慪氣,也覺沒趣。”一面想,一面又滾下淚珠來了。真是回去不是,站著不是。正沒主意,只聽裡面一陣笑語之聲,細聽一聽,竟是柳敬宣趙雨杉二人。諸葛清琳心中越發動了氣,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早起的事來:“必竟是柳敬宣惱我告他的原故。但只我何嘗告你去了你也不打聽打聽,就惱我到這步田地!你今兒不叫我進來,難道明兒就不見面了?”越想越覺傷感,便也不顧蒼苔露冷,花徑風寒,獨立牆角邊花陰之下,悲悲切切,嗚咽起來。原來這諸葛清琳秉絕代之姿容,具稀世之俊美,不期這一哭,把那些附近的柳枝花朵上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正是。花魂點點無情緒,鳥夢痴痴何處驚。因又有一首詩道:顰兒才貌世應稀,獨抱幽芳出繡閨。嗚咽一聲猶未了,落花滿地鳥驚飛。那諸葛清琳正自啼哭,忽聽吱婁婁一聲,院門開處,不知是那一個出來。
話說諸葛清琳正自悲泣,忽聽院門響處,只見趙雨杉出來了,柳敬宣荷花一群人都送出來。待要上去問著柳敬宣,又恐當著眾人問羞了柳敬宣不便,因而閃過一旁,讓趙雨杉去了,柳敬宣等進去關了門,方轉過來,尚望著門灑了幾點淚。自覺無味,轉身回來,無精打彩的卸了殘妝。紫鵑雪雁素日知道諸葛清琳的情性:無事悶坐,不是愁眉,便是長嘆,且好端端的不知為著什麼,常常的便自淚不幹的。先時還有人解勸,或怕他思父母,想家鄉,受委屈,用話來寬慰。誰知後來一年一月的,竟是常常如此,把這個樣兒看慣了,也都不理論了。所以也沒人去理他,由他悶坐,只管外間自便去了。那諸葛清琳倚著床欄杆,兩手抱著膝,眼睛含著淚,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一宿無話。
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來這日未時交芒種節。尚古風俗:凡交芒種節的這日,都要設擺各色禮物,祭餞花神,言芒種一過,便是夏日了,眾花皆卸,花神退位,須要餞行。閨中更興這件風俗,所以大觀園中之人都早起來了。那些女孩子們,或用花瓣柳枝編成轎馬的,或用綾錦紗羅疊成幹旄旌幢的,都用綵線繫了,每一棵樹頭每一枝花上,都繫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