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們初遇時的記憶——十六歲的沈墨在桃花雨裡回頭,接住了她失手跌落的藥簍。
"不要"她拼命捶打結界,卻眼睜睜看著沈墨的軀體在燈陣中消散。最後一盞燈升起時,她終於衝破封印,接住了那支沾血的桃木簪。
往生陣開始崩塌。潭水倒灌進來時,陸昭突然嗅到淡淡的桃花香。她低頭看見簪子上浮現出細小的符咒,正是沈墨獨創的移星換斗之術——原來他早將一魄藏在了這裡。
"等我。"她將桃木簪插入髮間,縱身躍入洶湧的潭水。十萬亡魂的哭嚎逐漸遠去,唯有心口九百道疤痕在隱隱發燙。當黑暗徹底吞噬意識前,她恍惚看見沈墨在光暈中伸出手,腕上繫著當年被她扯斷的紅繩。
沈墨睜開眼時,最先聞到的是潮溼的黴味。月光透過窗欞照在青磚地上,他盯著自己完好的雙手怔了許久——這分明是藥王谷弟子房的佈局,可案頭那盞青銅燈,卻是陸昭及笄那年他親手鑄的賀禮。
"沈師兄該喝藥了。"木門吱呀作響,穿著杏黃襦裙的少女端著藥碗進來。沈墨瞳孔微縮,這分明是十七歲的陸昭,可她的髮間不該彆著那支桃木簪。那是他二十五歲生辰才送給她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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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藥騰起的熱氣裡浮著星砂微芒。沈墨突然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無數記憶碎片扎進靈臺。他看到自己在往生陣中消散,看到陸昭抱著桃木簪躍入寒潭,而此刻眼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少女,渾身縈繞著詭異的藥香。
"昭兒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沈墨接過藥碗時,指腹擦過她腕間的紅繩。這動作讓少女耳尖泛紅,卻恰如當年場景重現。
"師兄又逗我。"陸昭背過身去整理藥櫃,青絲垂落遮住頸間黑線,"三日後便是谷主出關之日,師兄莫要誤了試藥時辰"
沈墨的指尖突然發涼。他清楚記得,十七歲的陸昭尚未被煉成藥人,可少女轉身時領口露出的青紫脈紋,分明是活丹將成的徵兆。窗外的桃樹開得正好,卻比記憶中的花期早了整整三個月。
深夜,沈墨潛入藥王谷禁地。當他用桃木簪挑開青銅門鎖時,簪身突然發燙,浮現出陸昭用血寫的符咒——"往生陣中,虛實參半"。陰冷的地宮裡,九百盞青銅燈組成的陣法正在運轉,每盞燈芯都跳動著他熟悉的魂魄氣息。
"好徒兒終於發現了?"
谷主的聲音從燈陣中央傳來。沈墨握緊發燙的桃木簪,看到本該魂飛魄散的自己正躺在冰玉臺上,心口插著七根鎮魂釘。那個"沈墨"突然睜開眼,瞳孔中流轉著谷主特有的青芒。
"這具肉身比我想的還要好用。"冰玉臺上的傀儡站起身,頸間疤痕滲出黑血,"多虧昭兒日夜用精血溫養,讓本座能借你的因果重返人間。"
沈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往生陣中的十萬亡魂在燈焰中哀嚎,他忽然明白這個幻境為何如此真實——陸昭竟用移星換斗之術,將兩人的魂魄困在了往生陣殘留的記憶裡。
"您似乎忘了,我才是守燈人。"沈墨突然折斷桃木簪,簪芯裡滾出顆暗紅的血珠。這是陸昭當年為他擋箭時,濺在簪頭的第一滴心頭血。
燈陣突然劇烈搖晃。冰玉臺上的傀儡發出慘叫,那些釘入沈墨肉身的鎮魂釘正在緩緩退出。九百盞青銅燈接連爆裂,亡魂的怨氣化作黑霧吞噬了整個地宮。沈墨在混亂中抓住陸昭殘留的靈識,看到她被鐵鏈鎖在往生陣眼,腕骨處釘著刻滿咒文的青銅釘。
"醒過來!"沈墨將血珠按在她眉心。陸昭睫毛顫動時,幻境開始崩塌。
桃木簪爆開的血霧中,沈墨看清了陸昭靈臺深處纏繞的傀儡絲。那些泛著青光的細線穿透她的琵琶骨,末端連線著九百盞破碎的青銅燈——原來谷主竟將她的魂魄做成了活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