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這句詩在蘇策所寫的急報末尾,也正是這句話讓李思哲在沉思一夜後,下定了決心。
鈍刀子割肉,大乾在無定河埋下的白骨太多了,多到了李思哲從來不敢去看。
府兵埋骨,作為邊軍都護,李思哲每年要簽發多少部下折損的文書,都是十八歲的熱血男兒,一批又一批,李思哲作為安北都護府的都護,五年時間,足夠將一個善良的將軍磨礪成一個堅毅的大帥。
“令安北軍備選三萬人北進,大軍徵調箭矢,非不可避之戰,無故不可出戰,此令傳遞全軍,畢一功於一役,泯滅九胡,為大乾定百年安定。”
軍令如山,大乾從不嗜殺,這道軍令下了是什麼後果,李思哲心裡很清楚,但是五年,七萬九千三百六十七道陣亡文書,讓李思哲早已經將個人榮辱拋於腦後,可憐將軍生白髮,五十歲的李思哲明白這道軍令意味著什麼。
人神公憤,遺臭萬年!
但!
李思哲不願!
不願再有兒郎埋骨邊地。
“咚!咚!咚!”
……
帥帳九通鼓聲響起。
在草原中部與九胡還有新出現的胡人對峙,小股兵力作戰的大乾北征大軍,所有將校都面色一變,帶號將軍將軍隊丟給軍司馬,百餘帶號將軍騎馬前往帥帳。
三通鼓,守勢,穩紮穩打!
六通鼓,攻勢,全軍壓上!
九通鼓,死戰!死戰不休!
正在交戰的騎兵不管眼前已經取得優勢的戰場,快速撤退,正在犬牙交錯的步軍,弓弩手攢射,掩護刀盾手撤離。
“七日後死戰,大軍以中軍步軍,弓弩手為守,徐徐推進。兩翼騎兵截斷後路,給九胡下戰書,七日後決戰,此戰勝,草原無胡,此戰敗,全軍覆滅,後退者,斬!亂軍者,斬!前進猶豫者,斬!此戰刀痕於背者,去職削勳,家人三代為民,我會率親衛戰於戰陣百步,都護帥旗所向,皆我大乾兵鋒之處。”
一代儒將李思哲,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在戰場還攥著優勢的時候,下達這樣死戰不休的軍令。
但是無人反駁,埋鍋造飯,肉乾,糖塊,烈酒,箭矢,配發到每一個人的手中。
蘇策隨軍而至,直接被李思哲調於帳下,此戰都護府帥旗列於戰陣之上,會抽調軍中勇武尉官護旗。李思哲將正軍備選打散補充到來時二十萬,現在只有戰損至十八萬的北征大軍中。
此戰無援軍,無後軍,只有一萬督戰。二十萬大軍齊出。
蘇策站在帥帳外,看著不斷領著軍令拍馬疾馳的帶號將軍們在帥帳中領了軍令,絲毫不做停留的快速奔回自己的營地。
大戰前的一天,軍中的肅殺之氣讓天上的鷹隼不敢飛躍,安靜的大營中,所有人都在磨刀,沒有人小聲的交談,軍司馬面無表情的收取兵士的遺書。
由獨子無後者組成的千人騎兵,已經準備就緒,大戰一啟,他們將一往無前的撤回無定河北岸。
一封家書值萬金,大乾府兵從一開始就明白,從軍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辱,而是大乾百姓可以安居樂業。
“吾之捨生,民之樂顏!”
“吾之忘死,民之安樂!”
“吾之兵鋒,大乾國威!”
“吾之白骨,大乾氣節!”
……
壓抑的氣氛下,平日裡的軍律只會更加嚴苛,大戰未啟,新軍備選已經有人往南逃了。
大戰未啟,督軍隊的橫刀已經染上了自己人的血,登名造冊,奪永業田,家人貶為奴婢。
沙啞粗獷的邊軍軍歌響徹大營,李思哲在帥帳外衝著南方跪地磨劍,明天將會有李思哲抽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