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懷疑。但若是不接觸他,重巖就不會察覺那麼多的蹊蹺,比如《驪山煙雨圖》。
重巖不希望記憶裡的那些謎團永遠都是謎團。
一個小時之後,重巖和張赫坐在一家中餐館裡,窗外陰雲密佈,彷彿正孕育著開春之後的最後一場大雪。
張赫給他斟了半杯酒,笑容溫和而真誠,彷彿又變成了重巖記憶裡那個可靠的長者,“這是店裡自己泡的藥酒,不會補得很過,性質比較溫和。嚐嚐?”
重巖道了聲謝,端起酒杯與他輕輕相碰。
一杯下肚,重巖就有些微微頭暈起來,似乎第一次喝白酒的年輕的身體有些招架不住這綿柔有力的酒勁兒。
重巖靠在座位裡微喘,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焦躁感。張赫坐在他的對面,慢條斯理地說起了他的化工廠和期貨的行情。他的聲音忽遠忽近,重巖額頭慢慢的沁出了一層冷汗。
“重巖,”張赫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重巖,你沒事吧?”
重巖雙手捧住頭,忽然間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坐在哪裡。無數畫面在眼前不住地旋轉變幻,最後定格在了他曾經的辦公室裡。寬大的綠檀木辦公桌上,一份檔案在桌面上攤開,旁邊放著半杯綠茶,餘香嫋嫋。稍遠一些的地方擺著紫陶花盆,一株枝葉纖秀的墨蘭的靜靜綻放。他看見自己的手握著鋼筆在檔案上籤下名字,然後交給了辦公桌對面的男人。
重巖看不清楚他的臉,但他知道那是李家的律師,而他剛剛交出去的東西,是他的遺囑。再一次坐在這張辦公桌的後面,重巖忽然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年齡立下一份遺囑。因為就在幾天之前,他手下的工作人員向他遞交了一份調查報告,報告的內容是張赫私底下收購李氏股份的情況。
重巖驀然想起了自己看到這份報告時的心情:憤怒、焦慮、不安以及隱約的恐懼。
那時的他已經察覺了張赫的野心,也見識過了他在商業運作中無所不用其極的競爭手段。重巖知道他不會停下來,只要他活著,就會像一隻蛀蟲那樣貪婪地不停地蠶食李氏這枚豐碩的果實。他把重巖擴大的每一寸疆土都當成了自己的戰利品,但是現在,僅僅是站在重巖背後的感覺已經無法再令他感到滿足了。
重巖立下遺囑,在他故去之後把李氏完完整整地交還給李延麒。他知道以李延麒的能力是不可能在十年的時間裡將李氏的帝國擴大四分之一,重巖做到了,所以當他將這一切交還給李家的時候,對於他曾經對李家人做過的一切,重岩心裡沒有絲毫的愧疚。他知道,李家的人只會懷著一種混合了痛恨與激賞的心情來看待他。
然後他做了什麼?
重巖縮在座位裡,眼神渙散。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沉浸在了幻像裡無法自拔,那個醫生是怎麼說他的?
重巖這樣想的時候,彷彿又聽到了那個中年醫生的聲音,他正在對張赫描述他的病情,而當時的他就站在虛掩的房門外偷聽,“……是的,是一種輕度的精神疾病,病人長期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心情焦慮……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抑鬱症狀對不對?壓力無法宣洩,會出現幻覺,這種情況會逐步加深……”
出現幻覺的次數果然慢慢增加了,重巖於是越來越絕望。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徹底瘋掉,這種感覺並不好受。他沒有親人,甚至沒有朋友,身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今也開始變得陌生。
“重巖,”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喊他的名字,“重巖你是不是見過《驪山煙雨圖》?”
重巖迷迷糊糊地想,《驪山煙雨圖》是什麼東西?一幅畫嗎?
“你是不是見過?”那個聲音略略有些著急地追問,“在哪裡見過?”
重巖茫然答道:“張赫,你為什麼想要那幅畫?你如果想要……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