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笑,步子不穩的就追著過來,含糊不清的要抱抱。
我看著他眼裡單純明白的歡喜,卻只有逃開躲開,聽著他腳步不穩的追在身後。模模糊糊的喚著了無意義的音節。沒有找到我之後又獨自咿咿呀呀的去遠。我都不敢再回頭看他。我從此都再不敢來看他。
一次兩次,一次兩次、一次兩次。他簡簡單單的不過想要父親抱抱的手總是落空。
而他的母親除非萬不得已之下和他見面,無論他是病是痛,是飢是渴,是哭是笑,是冷是曖——從不曾主動來看過他。
這樣子也好吧!我讓他從小受著暗暗的冷落。除卻我愛極了他這件事不讓他知道,不讓任何人知道,國政家事、黑暗陰謀、叛亂仇殺、……我從不在他面前掩瞞任何尚不應該讓孩子知道的事。醜陋陰暗罪惡——我從小就讓他眼睜睜看著。嚴格的要求著小小的孩子。強迫最純潔的眼眸看著皇家宮廷,看著人心險惡,看著天底下最混濁的不堪。這樣子的話,再純淨的靈魂也應該會染上陰暗的才是!
墮落的,如我一般,不能夠成為獻祭的靈魂。是我絕望的,唯一祈求能夠保護他的方式!
可那個孩子不是。小小的孩子獨自一人在宮中蹣跚來去。卻無論是看過多少不堪骯髒,明白自己受著何種冷遇。他始終是清澈明朗,純白溫暖。沒有染上一點點陰影憎恨的色彩。
悄悄的一點點安靜長大,終於長大到不會徒勞的對著一個從始至終不會抱抱他的人伸出手去。他只是微笑著。明亮的看我。柔和的悄悄的期盼的看我。柔和的應承著悄悄的厭惡著他的母親。
柔和而堅忍,行事決然而公正,卻從不曾伺機去報復過任何待他不公不正的事。他始終不明白恨,始終不曾去恨任何待他不公平的東西——
我不要他這樣子,我寧願他性情陰暗冷酷,我寧願他憎恨命運不公。我寧願他……唯獨不希望他還是這麼溫暖純潔的孩子。唯獨不希望他是那麼讓我愛極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輝夜!
世人眾臣只當我對他期望太高,所以要求過於嚴苛冷酷,遠遠超出對於一個小孩子所應該做到的程度。
卻沒有人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所要求他的是什麼!
卻無法對他明說,無法對任何人明說。
我任著他的弟弟妹妹出生。他半點也不曾愛惜過他的母親,那麼疼愛別的孩子。他是那麼聰明慧黠,總不會半點也看不明白,總不會還是溫和平靜吧?
可是他的弟弟妹妹出生時,卻偏偏把他樂成那樣子,讓我明白,那孩子心裡的期盼與寂寞。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從來只是讓他很難過很難過。那固執溫暖的靈魂卻半點不曾動搖過!
那是兩個把本來就淡漠的母子關係冷酷的挑明給他看的孩子啊!他非但不記恨,反還那麼處處呵護備至著。
你難道不明白——我想他不是不明白,而是天性純善,純善到不會去嫉恨別人的幸福快樂,那本是他應該得到的,別人所不應該得到的快樂!
天性純善,天性純善——我只能用陰暗的方式來保護你,可是你卻偏偏持著天性純善。我只能哀極反怒,進而嚴厲的指責於他,嚴格的甚至是毫無道理的,強橫責罰於他。他的眼裡有些不明白,卻也從不沮喪過,而下次,他會做得更好,無論是什麼事,他都會努力做得更好。而不是放棄,不是自餒,不是怨恨,不是——我所想要他成為的樣子。
他做得很好,一直很好。可是我所真正要他做的,他卻從來沒有做到過。我不是要你這樣,我不要你這樣!
不要昭命!不要獻祭!
不要——輝夜!
你為什麼不改變?你為什麼還是照著走?
我沒有能夠改變的東西還有很多——他還是同那人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