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墨商蹲在草料堆後數到第七聲蟬鳴時,機關蜘蛛終於傳來震動。
他摸出竹筒對準夕陽,透過特製的蜃氣琉璃,瞧見書生後頸的紫雲香灰正與車轍裡的熒惑石粉產生微光反應——陰陽家煉製占星引的獨門配方。
"潁川郡守的香爐,配楚地巫祝的熒惑砂。"他往嘴裡扔了顆甘草片,酸甜滋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突然想起三日前運糧隊遭遇的"山體滑坡"。
當時那車翻倒時揚起的紅土,分明混著同樣的赤色晶粒。
難民營突然爆發的哭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三十多個衣衫襤褸的災民撞開竹籬笆,枯瘦的手掌抓向穆墨水身後的糧垛。
負責分發粟米的少女張開雙臂攔在麻袋前,髮間墨玉簪被擠得歪斜:"每人每日兩盒,這是救命的規矩!"
"規矩就是讓娃娃喝觀音土?"領頭的老漢舉起豁口的陶碗,碗底還粘著星點熒惑石粉的殘渣,"今早王秀才都說了,墨家倉庫藏著雪白的精米!"
農墨商瞳孔驟縮,正要摸出警示用的竹哨,空中突然傳來機簧轉動的輕響。
六根刻著墨線的青銅鏈從烽火臺方向激射而來,鏈條末端的虎首銅釦精準咬住糧車四角,騰起的煙塵裡浮現出陸墨淵青灰色的衣袂。
"鎖龍樁。"男人指尖輕叩腰間量器,青銅鏈條應聲交錯成網。
某截被蟲蛀空的木樑突然斷裂,卻被及時卡入的燕尾榫穩穩托住。
騷動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看著憑空出現的機關護欄將糧車圍成九宮格。
穆墨水趁機抹掉額角冷汗,藏在袖中的手仍在發抖。
她認得這手"瞬息成陣"的絕技,上個月在陳縣治水時,陸墨淵就是用這套嵌著二十八宿紋的鎖鏈,在半炷香內搭起了跨河懸橋。
"王秀才是哪位?"陸墨淵忽然轉身看向老漢,量器中的粟米淅淅瀝瀝落成沙盤。
當最後一粒米停在亢宿位時,東南角傳來瓦罐破碎的脆響——正是農墨商所在的位置。
暗處的追蹤者立刻縮回陰影,卻不知自己袖口抖落的香灰,正被三隻機關蜘蛛接力傳送到農墨商的蓑衣裡。
當第七顆甘草片在齒間化成渣時,調查者終於捋清了線索:熒惑石粉能令清水沸騰,紫雲香灰遇熱則幻化蜃景,而明日就是北斗九星映照潁水的天象日。
"他們要偽造墨家引星災降!"農墨商攥緊收集證據的蠶絲袋,袋中香灰與石粉已自主凝結成陰陽魚圖案。
這個發現讓他後頸發涼,想起墨家天志帳今夜要接引的北斗星光,突然明白那些汙水蒸煮裝置為何非要架在潁川郡的龍脈交結點。
此時西側馬棚傳來爭執聲,鞠墨風正對著稷下學宮的醫士們鞠躬:"煎藥的陶甕真是被流民撞翻的"話音未落就被藥杵指住鼻尖,為首的醫官冷笑:"昨日偷藏藥材,今日又毀人藥爐,你們墨家當真要效法熒惑守心?"
這句話引發更深的騷動。
幾個頭戴方巾的遊俠開始砸水車軲轆,混在人群裡的陰陽家信徒趁機高喊:"墨者觸怒星辰!"農墨商看得真切,那個帶頭的遊俠靴底沾著熒惑石粉,而醫官腰間香囊飄出的,分明是紫雲香灰焚燒後的青煙。
陸墨淵突然將量器重重頓在沙盤上,驚得三隻灰雀從槐樹枝頭彈起。
盤旋的雀影掠過他手腕時,眾人突然發現沙盤裡的粟米竟自行遊走起來,在北斗九星方位聚成七個旋渦。
每個旋渦中心都浮著片槐葉,葉脈紋路恰好拼出陰陽卦象。
"子時三刻,天樞星照臨之處。"他屈指彈飛葉片的瞬間,西北方水渠突然騰起丈高水柱。
混在水中的熒惑石粉遇月光即燃,將整片夜空染成血紅色。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