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鶴右眼紅光在陸墨淵推門瞬間熄滅。
他蹲身觸控地面墨漬,指尖殘留的桐油味讓他想起三日前修補機關鳶時用的防水膠——這根本不是祖師畫像自然滲出的墨汁。
"墨田長老的鑄劍爐還亮著。"周墨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銀簪尖在地面符咒某處輕點,"你看這個榫卯結構,像不像公輸家去年賣給楚軍的攻城車部件?"
陸墨淵用墨守劍挑起沾滿墨汁的竹簡,月光下隱約可見"兼愛"二字被刻意描粗:"當年楚懷王賜給昭陽的虎符,用的就是這種雙頭蛇紋。"
兩人同時望向西側鑄劍坊的橙紅火光。
周墨羽將巖粉灑在殘缺符咒上:"我去查青銅鶴的眼睛,你"話未說完,陸墨淵已經抓起那捲《經說》篇竹簡大步走向火光。
鑄劍坊內,諸墨田正在給新鑄的劍身淬火。
冷水觸及赤紅劍刃騰起的白霧中,老鑄劍師佈滿疤痕的手穩穩握著鐵鉗:"鉅子要討論《尚同》篇,該在議事堂。"
"去年邯鄲守城時,您用柘蠶絲纏劍柄為弓弩減震。"陸墨淵將竹簡展開在鍛鐵臺上,墨漬勾勒的機關圖與劍身雲紋竟有七分相似,"若將這種纏繞法用在機關鳶的傳動軸上"
"墨者不是公輸家的匠奴!"諸墨田突然舉起通紅的劍胚,淬火池倒映著他抽搐的嘴角,"當年師父就是發現有人把墨辯之術賣給楚國,才會在祖師像前自絕經脈!"
陸墨淵按住竹簡邊緣被燒卷的部分,突然發現某處榫卯結構藏著半枚虎符紋樣。
他解下墨守劍的皮質劍鞘:"您給我打造的這把劍,為什麼特意在吞口處留了楚國制式的卡槽?"
鍛鐵爐突然爆出幾點火星。
諸墨田轉身從暗格取出一卷泛黃帛書,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墨家弟子與各國貴族的交易記錄。
當他翻到寫有"昭氏"字樣的那頁,陸墨淵清楚看到老鑄劍師後頸滲出冷汗——那裡紋著的墨家印記竟缺了關鍵的矩子標。
藏經閣傳來三聲青銅磬響,這是墨者緊急集合的訊號。
周墨羽快步跑來時,銀簪尾端的陰陽魚掛飾正在劇烈晃動:"青銅鶴眼裡嵌的是楚國巫祝用的赤璆玉,司馬墨商說他在終南山見過這種礦石。"
陸墨淵盯著她簪尖殘留的赤色粉末,突然抓起那捲機關圖衝向技術研發室。
當他撞開葛墨水的房門時,這個向來傲慢的女工匠正在對著一堆散落的齒輪發呆——她設計的連發弩核心部件卡死在楚國制式的青銅外殼裡。
"把傳動軸改成柘蠶絲纏繞結構。"陸墨淵將燒焦的竹簡拍在案几上,墨漬勾勒的圖案恰好補全了葛墨水圖紙缺失的環節。
當他轉身時,發現周墨羽正用巖粉在牆面勾畫楚國邊境地圖,某個標紅的位置與司馬墨商說的赤璆礦脈完全重合。
葛墨水突然扯下束髮的墨色綢帶,這是她首次在人前散開頭髮:"給我三天時間。"她將綢帶纏在卡死的齒輪上,柘蠶絲在燭光下泛出與楚國虎符相同的幽藍,"但你要告訴我,為什麼這張公輸家的圖紙會有初代鉅子的印鑑。"
夜色最深時,陸墨淵獨自站在祖師畫像前。
他用墨守劍挑開畫像右下角被蟲蛀的絹布,露出半枚與虎符凹痕完全契合的青銅元件。
當月光再次照亮藏經閣,那灘墨漬已經蔓延到記載"節葬"篇的竹簡——這次呈現的是楚國巫祝祭祀場的構造圖。
周墨羽的腳步聲從迴廊傳來,她銀簪上的赤璆粉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司馬墨商說今早市集出現三隊楚國鹽商,他們牛車壓出的轍痕比尋常深兩寸。"
陸墨淵擦拭劍柄的動作突然停頓,虎符凹槽裡不知何時沾著半片終南山特產的冷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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