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艘日漸蕭條的木船,王啟年於的胸膛中頓時湧起一陣從未曾有過的責任感,若是他日這湘江之上,為火輪船之汙煙籠罩,又當如何?
“……一帶有縴夫萬人,均仰賴民船僱傭以為生計!”
在嶽麓書院中,王啟年大聲向同窗們疾呼著。
“今時輪船之盛,舉凡船戶水手縴夫之失業者,實繁有徒……所有倚民船航行而謀生計者,無不受其影響,如造船家、修船廠、木匠、鐵匠、纖索鋪、飯店等,皆不聊生矣!”
說著王啟年雙手抱拳看著諸位同窗言道。
“我等身為湘省士子,焉能見本省鄉老為火輪船所害,以至民從聊生,啟年雖是年少,但卻意為我湘省父老張目,這天下事非一人所能獨辦,君子欲有所為,必與其類同心共濟!啟年不敢求得諸位與我同赴碼頭阻以火輪,唯願各位於此書上共名……”
在王啟年話音未落時,那曾帶頭言道絕不剃辮的李南林卻悄悄的退了出去,雖說他曾帶著大傢伙言道著“頭可斷,辮不可剪”,但事實證明,在官府眼前這言話不外只是“放屁”,這會他自然不會找這個麻煩。
“以森兄這是欲往何處?”
就在李南林悄悄退出書院時,卻聽著身後傳來友人的話聲,是鄧裕亭,只見其面上帶笑。
“遠達老兄,是欲言弟之怯懦?”
“非也!”
擺擺手鄧裕亭卻是搖頭說道。
“今時全非往日,想我漢督之所能得以天下,正是借槍炮之犀利、憑輪船日行千里之勢,其盡欲進言言以禁以輪船,實是可笑至極!”
言道著可笑,鄧裕亭嘴上更是沒有給其留下絲毫顏面。
“再則這木船又焉能與輪船相比,木船者所載重者不過九萬斤,而反觀輪船卻可數十萬斤,最大之木船尚不及最小之輪船。再者輪船船速極慢慢騰騰,雖不說日行千里,然從長沙至武昌,若以木船至少需10天左右,若遇上風大浪急,則較平時費時三到四倍,而輪船者僅需兩三天。且洞庭湖寬浪高,木船每每於湖上被風浪卷翻,而輪船於湖上行走時卻是坦若平地……與輪船相比,這木船為輪船所替,實為理應之事,王啟年者言道禁以輪船,以為民生,不正是因噎廢食之舉?吾輩身為湘省之士子,理應為本省鄉老謀福,而非為一已之私煽動父老!”
“一已之私?”
李以林連忙問道。
“這又是為何?”
“你不知那王啟年之下聘之妻,正是這湘江船幫大戶,其所欲謀者,無外於私得岳丈之青睞,於公藉機揚名湘省,以為他日晉身之用!”
鄧裕亭的話讓李以林連忙驚聲說道。
“哎呀,這王啟年之心實在……”
那話只說了一半,在鄧裕亭的笑聲中他便打住了,當初他的“不剃辮”與王啟年今日之行,不過只是“半斤八兩”之別,而他當初顯然賭錯了,非但那左宗棠等人全未因其“忠君之舉”而嘆其之“愚忠”,更未因此揚名湖南,甚至還落得“甘當豬尾奴”的名聲——需知便是那些乞丐亦於待頭傳唱著“快剪髮,快剪髮,強似留著豬尾巴”還有什麼“快去辮、快去變,變回漢家好兒郎,強似甘為豬尾奴”之類的民謠。
“背後議以他人,非君子所為,非君子所為,以林實在是孟浪了,自當反省之!”
尷尬的乾笑兩聲,在李以林試圖藉此掩飾時,卻聽著鄧裕亭問道。
“以森兄這是欲往何處?”
往何處?李以林還真沒想過要去什麼地方,他之所以要離開書院,全是為了避免為人所利用,避免在那書上署名,
“遠達又是欲往何處?”
“弟欲往城中,將此事報之於官廳,不知老兄是否願於小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