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說要盡事,知天命。可是如今,卻不知道該盡的事,到底是什麼。
小皇帝要興慶宮裡用膳,這對於宮裡上下儲著的宮來講,已經是個了不得的大事了。單單是從門口走進來的那條路,孫竹和紅梅就不知道用掃帚掃了多少遍,生怕有一個不合意,就觸怒了聖顏。
紅梅一直跟前絮叨,說是娘娘一整天都不願意出門,也不願意梳妝打扮,就是跪坐佛龕前唸經,念得她心裡慌慌的。
由於紅梅一日到頭數遍地耳根子嘮叨,結果就搞得也跟著納悶。她這個白漣漪,倒真是心無旁騖一心向佛,對於皇帝的恩寵半點也不曾上心。如此的話,那為何當初不乾脆剃了頭出家去當個姑子,反而要皇宮裡作這個勞什子的皇妃,豈不矛盾?
但這也虧得小皇帝是個懂得體恤民意的君主,所以心底盤亙的這個疑問沒有等待多久就被他親自解開,只是過程委實叫心酸了些。
酉時三刻,金烏西墜,殘陽似血。
小皇帝踏著這抹略顯淒涼的血色殘陽,從宮門外閒庭信步而來。彼時正捏著塊抹布立殿門後,堪堪望見他唇角噙著的那一絲難以名狀的笑。
於是慌忙囑咐紅梅去請來白漣漪,因小皇帝此番未著通報,想必就是要瞧瞧大夥慌亂的模樣,但這卻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對於白漣漪來講。
可白漣漪終究是晚了一步,她沒來得及換下那一身縞素並耳畔一朵瑩白的羊脂玉花,小皇帝便似笑非笑地站了她面前。
白漣漪有些慌亂地扯下了那朵雪白雪白的花兒,小皇帝卻低笑一聲,上前將那簪子從她手裡接過去,貼近了白漣漪垂首替她仔細髮髻上重新簪妥。
“朕瞧著這樣就挺好,清秀可,鳳歌——說是不是?”小皇帝驀地回頭來看,驚得一愣,下意識就稱了聲“是”。待緩過神來時,卻發覺連額際都有了層細密的冷汗。
小皇帝挑起一側唇角,望向白漣漪的眸子裡染了濃濃的□,他哼了聲道:“傳膳罷,想必愛妃也餓了。”
伴君如伴虎,時至今日,方才略略曉得了這句話裡隱含的無奈。
一刻鐘後,小皇帝屏退左右,徒留下一伺候他與白漣漪用膳。
白漣漪用一種幾乎如履薄冰地姿態坐小皇帝身側,脊背僵硬地受著他溫柔地為她佈菜,立不遠處瞧著,手心裡莫名地攥了把溼冷的汗。
“愛妃,常太醫曾說體寒,眼下正值隆冬,不如兩個來喝一杯驅驅寒意。”
小皇帝言罷,便從善如流地湊過去為兩斟酒。
白漣漪執起酒杯,仰頭灌下,壓根就沒有與小皇帝多說幾句情話的意思。小皇帝將那瓷杯拿手中把玩,饒有興趣地看著白漣漪微微蹙起的眉心。
“來,滿上。”
於是繼續為白漣漪添酒,她也繼續豪飲,絲毫不顧忌小皇帝的態度,與方才簡直判若兩。
幾杯薄酒下肚,白漣漪原本蒼白的臉上已泛起絲絲潮紅。她目光呆滯地盯著已然見底的瓷杯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攢出一個苦笑來。
噹啷,那酒杯應聲落地,破碎的瓷片散落白漣漪的裙邊。
她苦澀地回眸,看看小皇帝,自語似的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娶?為什麼每年的今日都要來招惹?明明就知道今日是他的忌日,為什麼……”
小皇帝玩味地望著白漣漪臉上顆顆淌下的淚珠,哼笑一聲,用指腹揩去那一顆滑落她頰畔的淚水,眉峰微微一揚,道:“問朕為什麼,朕也不知道該如何答。朕給無上的榮寵,不稀罕,那朕就賜卑賤的地位,卻也不意。每年的今日,都為別的男戴孝。白漣漪,要找的如今就站眼前,要不要親口去問問,為什麼一心牽掛的死了,她卻活著?”
白漣漪身子驀地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雙淚水連連的眸子,“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