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自己的頭冠,牽著一位與自己齊高的小宮侍的手,半晌都沒有說話。這一身朝服顯然有些寬大了,而且頭冠也有些寬大了,穿戴在身上很是彆扭。
片刻後,宮侍們收回了銅鏡,宦官們也抬走了寬大的浴桶。
雲瑤被兩位個頭甚高的宮侍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從宮裡慢慢地走出去。外間的日頭正烈,明晃晃地照得她睜不開眼睛。在酷暑裡走了一會兒之後,她便感到自己要中暑了。
不過,現在她還不能中暑。
就算是要中暑,也要等去到呂后宮裡再說。
雲瑤輕輕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勉強讓自己清醒一些。但她的眼前依然有些模糊,要不是有兩位宮侍攙扶著,恐怕便要摔倒在地上了。這具身體本就重病未愈,剛剛退燒便被宮侍攛掇著去拜見呂后,想來即便是見了呂后,也支撐不了三兩個時辰的。
不過,這對她來說,卻是恰恰適合。
隱隱約約間,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花香。
那股香甜中帶著恣意的張狂,似乎是花中之王的牡丹的香氣。
莫非現在是仲春、暮春時節麼?
雲瑤恍恍惚惚地想著,在路過那片牡丹花的時候,身形一個趔趄,半歪在了一位宮侍身上。
她的手也趁機摘了十多片花瓣下來,假作不小心被撞壞的樣子,紛紛揚揚地灑落。
花瓣在地面上擺出了一個漂亮的形狀,天地人三勢均安。
但此卦的卦辭當為:中庸。
非吉非兇,而是出了一箇中庸的結果,很令她有些驚訝。
“哎呀!”旁邊的宮侍輕輕驚呼一聲,眼明手快地扶住皇后的身子,支撐住大半的重量。
另一位宮侍也半支半扶著皇后,眼裡滿是擔憂之色。她們自然看出來皇后的身體不大好,但既然已經出來了,而且呂后的宮室就在眼前,斷斷沒有回去的道理。
正在為難間,皇后微微地喘著氣,嘶啞著聲音說道:“走罷。”
兩位宮侍相互看了一眼,又猶猶豫豫地半扶著皇后,朝呂后的宮室走去。
雲瑤一面被兩位宮侍攙扶著走,一面思索著剛剛那道卦象。她已經很久不曾見過這種非吉非兇的卦象了,上一回見到,還是兩三百年前,自己在現代的時候,才偶爾見到過一回。唔,兩三百年前。
原來自己已經這樣大了麼?
“……奴婢拜見太后。”
“……奴婢拜見太后。”
身邊的兩位宮侍一左一右地行禮,而且半拉半拽地,將雲瑤推到她們跟前半步遠的地方。雲瑤的視線依然有些模糊,大約是高燒的後遺症。
她朦朦朧朧地看見,自己面前坐著一位威嚴的婦人,在婦人身旁,整整齊齊地站著十來個女官。是女官,而非宮侍。
雲瑤眯著眼睛看了片刻,終於垂首下去:“兒婦張嫣,拜見太后。”
現在她的視線仍舊有些模糊,雖然能看清太后的輪廓,卻看不清具體的細節,只能隱約感覺到有一雙銳利的眼睛,正在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自己。
良久之後,她的頭頂上才傳來了呂后威嚴的聲音:“阿嫣近來可大好了?”
——是好,還是不好呢?
雲瑤琢磨片刻,終於用最嘶啞的聲音說道:“回太后話,大約是大好了。”
呂后聞言,輕輕說了一個字:“哼。”
雲瑤依然在嘶啞著嗓子說道:“確是大好了。”
“哼……”呂后再次輕哼了一聲,但這次的聲音,卻比上一次要柔和不少。她朝身邊的女官遞了個眼神,女官會意,很快便從屋裡抱了個小嬰兒出來。小嬰兒大約是睡熟了,不哭,也不鬧。
呂后又遞了個眼神,女官便將嬰兒抱到了雲瑤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