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嚇?」方婕冷笑道。
尉遲老人站在樓梯口,不冷不熱望著坐著的陳二狗和站著的陳慶之。
「姜大叔曾經說南京有個叫尉遲功德的老人家,一輩子不曾殺人,但號稱江浙傷人第一,就是尉遲爺爺吧?」陳二狗抬頭望向尉遲老人,眼睛裡少了針對方婕的鋒芒銳氣,重新恢復平時的內斂姿態,他跟這位整天餵魚養狗的老人也只是泛泛之交,但姜子房敬重的角色,陳二狗有那個自知之明,不會目中無人,哪怕自己身後也站著一位單挑勝過郭割虜的白馬探花,也不肯輕易踩地雷。
「不敢當。」沉默寡言的尉遲老人輕聲道,聲音沙啞,卻異常渾厚。
「我來不是要跟方姨討公道,相反,我只是來跟方姨討個承諾,否則,我也不會只帶一個陳慶之。」陳二狗眯起眼睛笑道,重新微弓著身子喝茶,其實這話說的言不由衷了,他身邊也就三條可以使喚的槍,最猛的是陳慶之,接下來就是王解放,這傢伙忙著收拾殘局,剩下的王虎剩貌似只是個狗頭軍師,負責殿後,陳二狗就是想跟方姨討公道,也抽不出人手,一個不知深淺的尉遲功德,足夠讓陳二狗心生忌憚。
「承諾?」方婕暗自鬆口氣,她不是陳二狗這種光腳不穿鞋的角色,不管郭割虜死沒死,她都有一個大爛攤子要收拾,陳二狗真要玉石俱焚,尉遲功德也不是無敵的存在,沒法子既拿下兩個姓陳的男人又保她毫髮無損。所以一聽陳二狗話裡頭有轉機,她也不再僵持。
「你把石青峰在內的8家場子交給我管理,五年,給我五年時間,五年後我全部奉還。」陳二狗身體微微前傾,只要幅度適中,掌握足夠的籌碼,談判學上說這能給對手產生一種潛移默化的被動妥協,陳二狗也不管是否有用,先拿來用一用再說。
「你想讓我給你做跳板?」方婕冷笑道。
「雙贏,比你死我亡或者兩敗俱傷總來得實惠。」
陳二狗搖頭道,死死盯住方婕,不給她一絲喘氣的機會,「死一個郭割虜,總得頂上一個,否則魏家肯定亂套,今天的情形跟郭割虜逃亡雲南的時候又大不一樣,我不說,方姨你自己也清楚。再者,最重要的是方姨你比誰都明白,我欠魏爺一份大恩情,我對付誰都不會對你下狠心下死手,我到今天為止,都恭恭敬敬喊你一聲方姨,我希望今天走出別墅後,還能如此。」
「現在說這個,早了點。」
也許是尉遲老人的出現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也許是陳二狗的「示弱」讓她內心極大滿足,方婕端起那杯陳二狗給她倒的茶,喝了一口後不溫不火道:「郭割虜一死,殺喬八指得讓你扛,加上喬六和剛剛坐上位置沒幾天的夏河,等於是扇了一個耳光後再扇兩個,前仇疊新恨,錢子項還不紅了眼要把你碎屍萬段,浮生,你不是殺幾個人那麼簡單,而是斷了錢老爺子的財源,斷了錢老財迷的命根子,被你一鬧騰,錢子項每天都等於大虧錢,你覺得今天走出魏家別墅你還能活多久?」
「這個不需要方姨操心。」
陳二狗笑道,因為給方婕倒茶是十分滿,所以不習慣的方婕拿起茶杯的時候灑了一些,陳二狗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拭,也許陳二狗自己都沒有察覺什麼,方婕卻是心一顫,眼神一柔,悄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不知情的陳二狗深呼吸一口,準備起身,「錢老爺子我來伺候,要是我過不去這關,今天這番話就當我沒說。」
暗藏殺機而來,輕描淡寫而去。
方婕望著不知輕重的吳媽拉著那個年輕男人的手走向大門,大致猜出他是要去赴一場九死一生的鴻門宴。
這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在火中取栗?
一不小心是會玩火自焚的啊。
尉遲老人推開玻璃門出去餵魚,方婕放下茶杯,靠著椅子,閉上眼睛,輕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