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費多大功夫。狄烈就找到擒生軍將旗所在。從百米高山俯望,視野射界開闊,無遮無擋,如林的幡旗之中,那杆獨一無二的白旄大纛分外醒目,大纛之下,是一名留著八字卷鬚的黑甲軍將。此人騎著一匹硃紅大馬,兩翼有排成半月形的騎兵護衛,不時以鞭梢向殺胡堡指指點點……確認再三,當是敵軍主將無疑。
狄烈透過瞄準鏡上的密位點。精確估算出目標距離在一千一百米……這個距離。真是蛋疼啊!能不能打中,真心沒把握。
休息得差不多的二女一左一右伏在狄烈身旁。趙玉嬙充滿敬畏地看著這把神秘莫測的死神之槍,見狄烈的眉頭微皺,忍不住低聲問道:“怎麼。找不到敵將麼?”
“找到了。但距離太遠。”狄烈的手指頭在板機上輕輕彈動。卻始終未扣下。
“嗯,沒錯,實在太遠了。”葉蝶兒用兩倍望遠鏡瞅了半天。也發現了那獨樹一幟的大纛,但壓根看不清大纛下的人,只覺得黑壓壓一片,還有皮甲泛出的點點油光。
“那怎麼辦……啊呀,又有兩騎往山腳這邊跑過來……咦,不是……”趙玉嬙舉著望遠鏡一驚一咋著。
夏軍陣中奔出兩騎,卻是往殺胡堡而去,邊跑邊喊:“一炷香時間到——”
殺胡堡中,也適時傳出孫佔功的蒼涼悲鳴:“大宋晉寧軍佐將孫某與一百三十五條性命在此,欲殺欲剮,悉聽尊便。”
狄烈微嘆,這是要放棄抵抗了吧。也是,即便想拚死一搏,以不到三十軍兵青壯的微弱力量,對抗上千大軍,不過是一場屠殺而已……
“你殺胡堡一百三十五條賤命,尚不足以償還我李家將門子,我們要的是那個妖人……”
“妖人在此!”狄烈心頭怒吼著,騰地端起後托架,將十字準星對準那千米之外、螞蟻大小的人形,果斷扣下板機——
……
曹吉很鬱悶,身為這支一千五百人的左廂神勇軍司騎步軍指揮使,不戰而屈人之兵,本是件值得誇耀的事,他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是啊,一千五百人,又是騎兵又是步卒的,打人家一百多人,還大半是老弱平民。只要是還有臉皮的人,都會臉紅吧。
曹吉是在三天前接到那位剛入職的李五公子的死訊的,令左廂神勇軍司都統軍野利榮大發雷霆。問及左右死因,那些逃回來的護衛鐵鷂子竟瞠目以對,只知道李五公子突然間上半身炸碎成肉塊,下半身及馬匹卻完好,至於怎麼碎的,只有神靈才知道。
正是因為事態詭異,而且連精銳鐵鷂子都大敗而回,所以左廂神勇軍司才分外謹慎,拔出本監司一半人馬,如臨大敵地殺過來……結果可好,面對的卻只是百餘老弱殘兵,啥狀況都沒有,憋得足足的一拳,打在空處……當真是眼冒金星,氣血翻騰。
與宋室尊道不同,西夏崇佛,但無論是佛也好,道也罷,都相信怪力亂神那一套。所以,野利榮與曹吉都將李知勇神秘爆屍之事,歸咎於殺胡堡請了妖人施邪術。曹吉此番前來,最重要的就是要活捉那個“妖人”,以向樞密副使李良輔交待。
曹吉身邊是一位法號叫德裕的大師,是從銀州快馬請來的高僧大德,身體高瘦,鬚眉灰白,大紅袈裟,寶相莊嚴。此時,大師正應曹指揮使的要求,默唸金剛伏魔真言。而曹指揮使相信,有此真言護體,他不會成為李五公子第二。
就在這時,一股尖銳的嘯聲從曹吉耳邊刮過,如同有人用錐子狠狠刺了耳膜一下。曹吉掩耳大叫,表情極為痛苦。但在這一瞬間,不止他一個人在大叫,前後左右,盡數是驚恐萬狀的嘶聲,彷彿目睹世間最不可思議的可怖之事……
失準!子彈一射出,狄烈就敏銳地感覺到這是一顆失準彈,至少偏離了目標一尺。一千一百米,這個遠狙的坎,果然不是那麼容易邁過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