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女人五官明麗,笑容明亮,是她年輕時拍的證件照。因為在範淮入獄之後,她就沒有再拍過漂亮的照片了。
穹蒼站了起來,退了一步。
「既然範淮已經要出獄了,她希望一切都可以過去,哪怕沒有所謂的真相也沒關係。那麼久的奔走,讓她明白,不停地執著於一件沒有結果的事,可能會將下半生也蹉跎進去。範淮還年輕,他才26歲。十年的時間也很漫長,讓許多人都忘記了當年的事情。她覺得,也許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疲憊是會讓人妥協的。絕望的卻是,終於選擇了妥協的人,到最後發現,等待她的依舊是那個結局。
賀決雲嘆道:「對不幸的人,命運是一個迷宮。」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忽然轉彎。你以為,你在朝著未來的捷逕行駛。可你不知道,那也許只是獵人設下的一個陷阱。即便你提心弔膽地面對每一個拐點,出口也在與你背道而馳的地方。
「我從來不認為,所謂的重新開始,是一種樂觀的想法。本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逃避而已。」穹蒼冷笑了下,說,「可是這個世界啊,懦弱不是錯誤。對於江凌來說,那是她最好的結果,我能理解。可對於某些人來說,它才剛剛開始。將近沸騰的水,又怎麼能依照她的意願,平靜下來呢?」
賀決雲看著她被晨光照拂的背影,問道:「你覺得,範淮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穹蒼想了想,仰起頭評價道:「範淮,是一個偏科的天才。他上學時候的成績一直普普通通,那是因為學校沒有適合他的課程,而他本身也不喜歡校園的學習氛圍,沒有求學的上進心,整天渾渾噩噩。他屬於班級裡那種,活躍氣氛,喜歡起鬨,可是不令人討厭的學生。每個人身邊都有。但是其實,他的空間思維能力十分出色,遠超常人,這也是他後來可以在毫無規劃的情況下,避開所有監控,逃出警方嚴密包圍的原因。」
穹蒼說:「我跟他其實並沒有直接的接觸,你問我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除了學術上的評價以外,我無法給你客觀的答案。因為我對他所有的瞭解,都來自於江凌。而江凌對他的評價,想必你不會採納。」
賀決雲:「你當初,為什麼會收他做學生?」
穹蒼說:「範淮在某本科學雜誌上看見了我,對我很好奇,抱著試探的態度給我寫了信,我沒有收到。後來他又請求他母親,幫他遞信。」
穹蒼說著聲音停了下來。
她想起第一次看見江凌時的場景。
那時候她早就已經開始獨立生活了,只是因為沒有大人的教導,日子過得比較糟糕。她在那種粗糙又糟糕的環境裡學習、成長,摒棄了所有她認為多餘的東西,成為了一個大眾眼中的怪人。
性格陰鷙,態度冰冷,不修邊幅,邋遢陰暗。
很少會有人靠近她,也很少有人關心她。社交禮儀上的客套,是她能獲得的最大友善。
她從無數人的表情裡看出過畏懼和厭惡的存在,同樣也不喜歡他們。
那時候,江凌手裡拿著一份信件,謙卑地站在她的門口。隔一段時間,就抬手敲一次門。
宿舍樓的樓梯間窗戶大開,到了夜裡,溫度驟降。
穹蒼並不是基於對江凌的同理心,而是因為持續被打擾的不悅,過去開啟了門。
見到她,江凌那張明明年輕卻已經爬滿了皺紋的臉,先是露出驚喜,將面上的疲憊驅散,再然後是驚訝,衝著穹蒼上上下下打量許久。顯然她也不知道,她兒子所謂的「a大老師」,只是一個看起來比她兒子還小個很多,明顯營養不良的女生。
穹蒼等了會兒,見她不說話,冷漠地要將門關上。江凌倉促之中,將手卡了進來。
門板重重擠壓手指,江凌發出一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