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決雲偏頭看了她一眼,聽她發聲費勁,本來是不想和她說話的,可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中和?」
穹蒼:「看他們都在刻意強調什麼。」
賀決雲一直等著她下半句話,結果車廂內一片安靜。
「就沒了?」
穹蒼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示意他自己領悟。
又到了猜一猜的環節。
賀決雲以前覺得穹蒼這人經常語不驚人死不休,對冷笑話過度追求已經造成他們之間的交流障礙,等她現在半啞了,他才幡然醒悟,沒有默契的兩個人,還是需要語言來搭建溝通的橋樑。
一個會說話的穹蒼真的是太可愛了。
什麼心靈交流過於委婉,人與人之間還是要坦誠點。
賀決雲一面開車,尋找自己熟悉的道路,一面努力將雙方的證詞再次整理一遍。
他回顧的速度有點慢,因為今天的交通又如往常一樣堵塞,妖嬈變道的車輛總是會打斷他的思路。
等駛過兩個紅綠燈的時候,賀決雲終於想明白了。
「d大附屬醫院的醫生跟護士,一直在強調田兆華的人緣和口碑,著重突出他為人很好,關心病人,有足夠的專業技術和職業素養。而在提及手術中是否存在失誤情況時,兩人一致認為應該要相信鑑定委員會的結果。醫生表現得非常中立,刻意拉遠跟田兆華之間的距離。而護士情緒比較激動,不停地用社會爭議點對我們進行提問。兩人在一定程度上,都迴避了這個問題。」
穹蒼點頭。
手術失誤根本不是爭議點。只不過,醫護方認為田兆華的小型失誤屬於正常風險,不構成醫療事故。
賀決雲:「所以田兆華被領導訓話的事應該是真的,柳忱的確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然後才開始的醫鬧。」
穹蒼:「我認為醫生跟護士的證詞基本可信。他們對同事有一定的維護,但是並沒有太明顯的謊言。至於柳忱……」
每個受害者都習慣性地將自己塑造成完全弱勢的模樣,以求得旁觀者的同情。對此,一方面要突出自己的優秀跟無辜,另外一方面就是要不惜餘力地證明對方的無恥跟卑鄙。
柳忱的證詞就是這樣的。
從一開始,他就向穹蒼等人敘述了自己多年來的落魄,毫不掩飾自己腿部的缺陷,並將田兆華描述成一個精神失常、心術不正、兩面三刀的人。他用自己強烈的情緒跟憤慨的指責,掩飾邏輯間的漏洞。
如此兩極分化的人設,說明他對田兆華懷有強烈的負面情緒,不曾因為自己致人死亡而感到愧疚。
穹蒼說:「刨除掉他所有主觀性的描述,那些都是不可信的。」
柳忱在敘事過程中表達清晰,沒有出現卡頓、顛倒,或重複的地方。從他的措辭跟態度來看,他應該演練過這樣的場景,在兩人找到他之前,他就打好了腹稿。
穹蒼:「雙方的口供之間,唯一的矛盾點其實是,當初那起車禍,究竟是誰撞了誰。」
賀決雲皺眉,在紅綠燈前緩緩停了下來,手指敲擊著方向盤的側面:「醫護都預設為是柳忱伺機報復,害死田兆華,所以兔死狐悲,深感義憤。而柳忱堅持自己是被碰瓷。」
「這個其實不難求證。因為行車錄影肯定還儲存在檔案裡,柳忱沒有必要說那樣的謊。」穹蒼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說,「而且柳忱有一點說得沒錯,他不大可能會為了侄子去撞死田兆華。撞死了人,他去哪裡拿錢?」
柳忱鬧騰那麼久,主要還是想拿錢。
穹蒼猜測,柳忱當年應該知道那起手術不屬於醫療事故,卻還是借著機會,想敲詐田兆華一筆。可惜醫院經常面對醫患關係,有自己的判斷,最終選擇維護田兆華,讓他的算盤無奈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