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鐘聲鼓樂四起,玉盂珍饈並列,在侍者姬妾穿前擁後的陪侍下,那楊素一邊豪飲,一邊吟詩唱曲,絮絮叨叨,接著便是爛醉如泥,
倒在一旁陪侍的那位絕色美人懷裡,呼呼地睡去,再也沒有搭理李靖,李靖只好怏怏地回到了客舍裡。
紅拂打從李靖進門,一雙黠慧的眼睛,就沒離開他過。直到李靖悵然離去,紅拂一閃堅毅的眼神,心中便有了一項重大的決定。
(二)
客館蕭瑟,燈孤衾寒,李靖沒有睡意,楊素老爺的舉止像謎一樣,使他撲朔迷離,想不明白,窗外傳來幾聲淒厲的雁鳴,怕是已敲二更了。
忽然,聽有人敲門:「李公子,李公子!」
李靖急忙起身開門,定眼一看,只見一位峨冠博帶、紫袍黑帔的少年,側身閃進屋內。李靖看他白晰、清秀的面龐,彷佛似曾相識,卻又
記不起在何處見過,疑疑問道:「足下是……」
「我是越公府上的……公子不認識我了?」聲音有如銀鈴清亮。
「是楊老爺遣你來的嗎?莫非他……」
「不!是我自己來的。」說罷,摘去冠帶,脫掉紫袍,露出高高的髮髻,繞衣羅裙。是一位楚楚動人的女子,李靖心中呼呼直跳了幾下,
忽然眼前紅光一晃,那女子將藏在身邊的紅拂塵一揚,說:「公子,這下可記起來了吧!妾乃紅拂也。」
「妳是……紅拂姑娘。」李靖這才想起白天在楊府說話時,這位手執紅拂塵的女子一直盯著自己。她的《驚鴻出落水》舞步輕盈,她當時
長袖翩千,美目流盼,嬌娜萬態……只是當時自己內心焦慮,無心於她罷了。
李靖驚問:「姑娘,妳何故深夜尋到此處?」
只見紅拂粉面含春,微現羞色,柔聲說:「我閱天下之人多矣,沒人趕得上公子的,絲夢非獨生,願託喬木,故來奔公子,萬望不棄。」
李靖眼見這婷婷玉立於身前的女子,是那般美貌動人,使得滿屋生輝。他驚喜異常,一時心旌搖曳,不能自抑,情不自禁地握住紅拂纖纖
玉手,動情地說:「深夜裡,姑娘何能尋到這深巷陋店的?妳凍著了吧,我給妳熬一碗羹湯來……」
「公子,不用!」紅拂大方地坐下,凝視著李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裡柔情似水。
李靖正在激動之間,轉念一想:「這女子與自己素不相識,僅一面之交,竟私奔而來,莫非是那輕浮孟浪,妖冶風流之輩。然而,自己是
因為國家大事而來京都的,怎能沉溺於男歡女愛?再說,這女子是楊公寵妓,奪人之愛,以後如何回見楊公?今晨一番慷慨陳詞,又如何能自
圓其說呢?」
於是,李靖又冷靜下來,起身砌了一盅茶送給紅拂,說:「李靖本為一介小吏,今浪跡江湖,風塵飄零,若蜉蝣飛絮,無以寄託,只怕有
負姑娘厚愛,姑娘還是回到揚府去吧!」
直盯著李靖看的紅拂,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意,便立即打斷他的話說:「揚府高樓深宅,錦衣玉食,猶若皇宮,可是紅拂不愛。今紅拂
投奔公子,既為自己終身;也為公子前途而來,更為江山社稷而來,並非一時衝動,望公子能體恤我的誠意。」
李靖聽此話若金石擲地,非同凡響,驚異不已,只等著她的餘言。紅拂呷了一口荼緩緩地說:「今公子在楊府勸諫越公振奮精神,扶危救
難,匡正朝政,慷慨陳詞,言之成理,但公子對揚公只知其表,不知其裡。」
「此話怎講?」
「其表是,揚越公為國家重臣,功蓋日月,權傾天下,應有回天之力;但其實當今皇上對功臣們猜忌日深,漸漸地疏遠他們,越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