礫,她穿的繡鞋底很單薄,踩在石頭上硌得生疼。採野菜的過程也很痛苦,每天吃野菜肚子裡沒油水,勞作一會兒便頭暈眼花。最可怕的是蹲□又站起來的時候常常雙眼發黑,要過好一陣才恢復正常。
沒過幾天情況更糟了,方圓十里山上已看不到一絲綠色,因為只要帶點綠色的東西都被人們吃下了肚子,野菜被挖了個乾乾淨淨。接著人們又開始挖樹根,扒樹皮吃。樹皮比野菜更硬,拿回家後要用石頭捶半天,再用開水熬半天才能入口。還要嚼半天才能嚼成渣,就算這樣,用力嚥下去時也還是粗糙無比,噎得人直翻白眼。而且樹皮吃了不消化,堵在腹腔中硬邦邦一團,在茅坑蹲一下午也拉不出來。
吃了幾天樹皮,曲良因覺得自己滿口都是苦味。肚子漲得如吹了氣一般,稍稍一走動兩眼便直冒金星。胃裡卻是空蕩蕩的,前心貼後背,除了抓心抓肝的飢餓她什麼感覺也沒有了。眼前經常產生幻覺,有時一眨眼覺得面前全是包子餛飩大米飯。腦袋裡時不時會掠過一陣眩暈,比死還難受。一次暈得實在受不了,她便狠狠地用牙齒咬破嘴唇。腥甜的液體剛湧出來便被舌頭飛快地卷下肚,刺激得腸胃猛地一抽,才稍稍緩過一口氣。
這天早上,她剛同李嬤嬤互相攙扶著,駐著柺棍,拎著小竹籃出城扒樹皮。剛走到城門口,一陣眩暈重重地襲來了。她想咬破嘴唇,可牙根發軟,連咬嘴唇的力氣都沒有。緊接著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兀地栽倒。
身旁的李嬤嬤也被曲良因一起帶倒,用力撐起身體。看見身邊的人臉色蠟黃,雙眼緊閉,鼻孔裡已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李嬤嬤淚如泉湧,扯著嗓子嘶啞喊起來:“哎呦救命啊,我家小姐不行了,我的兒啊……”
可這年月到處是倒閉的餓殍,人們已經見怪不怪,只有個倚在牆根的老人小聲道:“給她口吃的她就活了。”
聽到這話,李嬤嬤哭得更加大聲。她哪有吃的啊?
這時一個眼熟的人走過來,將曲良因的頭抱起,掏出酒囊灌了點稠酒。甜絲絲的白色液體滾下喉嚨,曲良因嚶嚀一聲,喘出氣來。
“餓的,先回家。”把曲良因打橫抱起,易道對李嬤嬤道。
活命最重要,此刻李嬤嬤也顧不上什麼小姐的清譽了,駐著柺棍跟在他身後。
回到小小的窩棚,易道把曲良因放在床上,又走了出去。
看著氣若游絲的曲良因,李嬤嬤守在床邊只是哭,嘴裡喊著曲良因要是死她也不活了。正哭得傷心,易道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籃子,肩上搭著一個布口袋。
在灶臺裡燒起火,往鍋里加水。從籃子裡拿出一塊紅糖,三個雞蛋,一塊姜。紅糖扔到開水裡煮化,雞蛋打下去用鍋鏟攪兩下攪成蛋花,再把姜切成薄片扔下去。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紅糖蛋花湯端了過來。
易道將一碗遞給李嬤嬤,自己坐到床邊攬起曲良因,把湯湊到她嘴巴邊。
人餓急了的時候鼻子比狗還靈,對食物的渴望成了身體的本能。一聞到紅糖蛋花湯的味道,曲良因慢慢睜開了眼睛,然後黯淡的眼珠子裡閃過晶亮的光。迫不及待地將嘴唇湊到碗邊喝了起來,都氣都不顧不上換一口,彷彿碗中盛的是仙露甘霖。
一碗湯下肚,她覺得身上驟然變暖,麻木的手指尖慢慢有了刺痛的感覺。渾渾噩噩的大腦也恢復了思考的能力,這才發覺自己窩在易道懷裡。頓時臉上騰起了桃花般的顏色,一雙眼睛不知道看哪裡才好。
易道沒注意到她緊張絞著的雙手,面無表情地拿了個枕頭塞到她身後,又拿過自己背進來的布袋,取出一個用桐葉包裹的東西。
還沒開啟包裹,曲良因便本能地嚥了一下口水,因著桐葉裡飄出來的饅頭的香味。
好幾個月沒沾過大米白麵,她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