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前時第一次見到陳留郡主的時候,就覺得她行事大膽爽利,大有男子之風。如今聽榮善這麼一說方才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那天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又閒話幾句,等到榮善走了,他方才看了一眼桌上那琳琅滿目帶著濃濃北方風味的早點,頗有一種親切感。
八寶饅頭、蝴蝶卷子、糖饊子、肥面角兒、棗糕、芝麻燒餅一共六樣,再加上一海碗的雞蛋粥,看上去熱氣騰騰讓人食慾大開。他正用早點的時候,也有人送來了琥珀秋痕的份例,都是饅頭和棗糕,卻還加了一大碗剪刀面。
秋痕原在北方吃慣了麵食,在南方吃飯吃得都快膩了,昨晚上一頓麵條吃得爽快,這會兒見早上又有面,自是大喜,不一會兒便下肚報銷。倒是琥珀對米食麵食都是無可無不可的,略填了肚子便來服侍張越,見他風捲殘雲也吃得高興,便一連盛了兩大碗粥。
早飯吃完,張越想想張輔這病還沒什麼起色,便想到杜楨那兒去打探打探訊息。奈何他在北京是人生地不熟,本想把榮善請來。但想到如今這家裡頭別說女主人,就連個管事的女人也沒有——生性嚴謹的張輔此次陪皇帝北巡並沒有帶姬妾——如今再加上英國公這一病,內外更是沒什麼分別,於是他乾脆徑直去找榮善。
“越少爺您也要出門?話說今天斌少爺病了,二老爺才剛氣沖沖的出門,小的要派人跟都來不及。”榮善有意加重“病了”那兩個字,旋即又問道,“您是出去拜會哪一位?這北京城如今到處都住著陪同皇上北巡地官員,若不是識途老馬還分不清找不著,不如讓小的找一個妥當伶俐的跟班給您指路?”
張越最擔心出現上一次到南京拜訪杜楨時無頭蒼蠅亂撞的那一幕。那時候至少人家還居有定所,眼下這北巡的官員天知道都住在什麼地方,他要是亂找就是一天也不成。因此,榮善這麼一開口,他立刻答應。等到那個渾身都透著靈動勁的青年僕人被榮善領過來,他打量了一番便報出了今天要找的人。
“杜大人?小楊學士?還有大沈學士?”
那青年僕人名喚趙誠,乃是北京本地人,自從英國公張輔抵達之後便一直都是他四處帶路,對那些權貴名頭也極其熟悉。所以一聽這三個名字,他頓時對張越肅然起敬,原本只是略略彎下的腰頓時全都彎了下來。
“越少爺,這三位大人住的地方小的都知道。不過恕小的直言,杜大人和小楊學士如今常常伴駕,多半時候都是不在家的,這巴巴地尋上去只怕都會撲空。至於那位大沈學士更是因皇上最愛其書法,一直都陪在便殿隨時等候召喚,這會兒大約也找不到人。”
這話張越當然相信,然而,忖度眼下橫豎無事,這會兒也無心看書溫習功課,他便仍是帶著這趙誠並連生連虎和彭十三等四個家將出了門。他原本不樂意這麼前呼後擁,但彭十三隻一句再碰到衡山王那樣的王公怎麼辦,他自是啞口無言。
杜楨、楊榮和沈度都是翰林院的學士,這一回到北京也是住在一個大院內。和英國公張輔的臨時居所相比,這大院子雖然寬敞,卻足足住了六個翰林院的官員,其中有三個閣臣。
和趙誠說的一樣,張越找地方固然沒有花多大工夫,但卻撲了個空,一個人都沒見著。他和楊榮沈度不過只有一面之緣,既然沒找到人也就算了,但遇上鳴鏑正好在家,於是少不得讓這個相熟的書童給杜楨帶個口訊,旋即便怏怏不樂地出了那座大院子。
連生瞅著張越臉色不好,就有話沒話找話說道:“少爺,咱是不是在這北京城逛逛?”
彭十三跟著英國公張輔出生入死,如今眼見主人病倒在床起不來,心情原本就不好,這會兒頓時沒好氣地斥道:“逛什麼逛,難道你沒看出三少爺在擔心老爺?我就不明白了,這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怎麼偏偏就是治不好老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