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要學先帝爺不能只學了個皮毛,單單學了先帝爺的暴怒有什麼用,這二十年來也沒見漢王打勝仗,也沒見他麾下有什麼有名的將領,更沒見皇上褒獎過他,反而是一個勁地責備,差點就連王爵也丟了。單單說咱們山東的百姓,有誰打心眼裡崇敬他?”
“好了好了,喜兒你少說兩句!把外頭那些飲食端進來,也好讓方公子用一些!”這麼多年,劉達還是第一次聽喜兒這般直言不諱,連忙打斷了她,又吩咐了一句,隨即才轉向了方銳,“方公子,我不懂外頭那些大事,也不想和你爭論什麼大道理。我只是想說,小張大人既然這麼做,那便是說他有相應的信心。這些年來,他還真沒錯過。這目光成天拘在一個地方,未免太過短淺,既然出海了,那就好好領會一下海闊天空!”
方銳剛剛被喜兒一番話氣得發昏,可這麼一通平和而又極具說服力的言語一入耳,他的臉色就漸漸變了。確實,已經很多次了,張越總是最後的贏家。能掌握運氣也是一種本事,這話其實沒錯,只不過,他就不信錯的永遠都是他……
“喂,吃飯了!”
端著黃楊木條盤進來的喜兒沒好氣地走了進來,重重地飯碗菜碗擱在了方銳旁邊的木箱子上,又冷冷地說:“你可別玩什麼花招,咱們的船上可全都是訓練有素的護衛,就是那些船工水手也都不會聽你的胡言亂語。在這船上,你只要安分守己就能好好活著,要尋死也很容易,直接從那視窗往下一跳就一了百了,這裡雖然能看到岸,可你別想能游回去……”
原本還想再勸幾句的劉達聽到喜兒仍是這麼話不容情,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上前把人拉了出去,又虛掩了房門。而被孤零零丟在這裡的方銳卻沒去動那飯菜,只是死死地盯著那扇只能容一個人進出的船窗。
剛剛被鎖在這裡的時候,他還曾經憑窗往外眺望過,那時候他倒是想過求救,可卻唯獨沒想過尋死。這麼多年了,哪怕遇到再艱難的時候,他都沒想過一個死字。千古艱難唯一死,好死不如賴活著,若是命都沒了,他還能幹什麼?
海上風平浪靜天高地闊,冬季的草原上一樣是天高地闊,但大片大片的草地卻已經是被積雪覆蓋。秋高馬肥的季節已經過去,如今到來的是肅殺的冬季,是鋪天蓋地的風雪和凜冽難防的寒意。無論是對於大部族還是小部族,這都意味著一個生死考驗的季節來臨。
“萬大人,尊貴的順寧王希望您再留一段時間。”
一個身穿棕紅色蒙古長袍的高大漢子深深彎了彎腰,面上帶著一成不變的笑容:“您要見的賢義王和安樂王兩位首領已經正在趕來這裡的路上,您不需要再走冤枉路。再說,如今是草原上大風雪的季節,您的部下人生地不熟,還是在這裡等候的好。”
自從到了綽羅斯部,萬世節大部分時間都是和這個漢子打交道,只見過一次脫歡。那匆匆的一次會面中,他就敏銳察覺到了對方身上所帶的殺氣,心中自是早就有所猜測。此時聽那漢子仍是一味拖延,他便皺了皺眉頭,當即直截了當地說:“既然如此,我要見見順寧王。”
“順寧王病了。”那漢子面色一僵,隨即客客氣氣地說,“只要順寧王有所起色,我一定立刻帶您去見他,如今還請萬大人多等幾天。”
眼見此人說完話就頭也不回地出了帳子,萬世節只覺得一股火氣直衝腦際,恨不得走上前去把人揪回來仔細盤問。然而,一想到如今是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立時丟下了這些惱火,坐下仔細思量了起來。
瓦剌三部號稱同氣連枝,但三部之間素來齟齬不斷,更何況根據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脫歡的野心自是昭然若揭。可是,倘若脫歡並不在這裡,那麼,他究竟是在和韃靼大戰,還是想趁著如今的機會先一統瓦剌三部,然後再圖其他?
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