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瘓弧�
若是惜了性命卻報不了仇,豈不是更大的不孝,豈不是讓父母的苦心白費?
杜綰雖說不知道翠墨有何隱情,但此時細察其臉色,她隱約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激憤情緒,心頭倒是漸漸醒悟了幾分朱寧在信後頭帶出翠墨的緣由。見這丫頭低頭只顧看著自己的膝蓋,她暗自嘆息了一聲,一手擱在炕桌上,身子往前微微傾了傾。
“此一時彼一時,郡主那時候如此說,自是有她的道理,但眼下乃是非常時刻,和那時候的情形便大不相同。你說往莊子上收容民夫的乃是安陽王府的人,那麼如今呢,如今那些民夫是否還在那些莊子上?”
“在,當然在!”翠墨心中一驚,一下子抬起了腦袋,幾乎想都不想就連連點頭道,“不但有,而且比往日更多!趙王府和安陽王府在北直隸一帶的田莊有好幾個,原本也一直收留投靠的富戶民戶,但今年的數目比以往增加了十倍都不止,而且據說那邊還放出話來說,以田土投獻投身,此後不但是永生永世不用服徭役,只要交給趙王府一半賦稅就得!”
雖說問了一句,但杜綰沒想到翠墨竟然瞭解得如此清楚,此時聽到這回答,她想起對方昔日便是出身安陽王府,更覺著這裡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沉吟片刻,她不禁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照你這麼說,鄉間應該人盡皆知,官府決不會不知情。”
“百姓向趙王府投獻投身是從前趙王就藩北京的時候就有的,官府亦曾經上報過,只是有司因涉及趙王,彈劾過沒動靜就沒聲息了,彷彿是沒這麼一回事似的。如今變本加厲,官府只以為是舊日的勾當,所以索性聽之任之!”
杜綰身在江南,對於這類事情也頗有耳聞。家裡那幾百畝水田就是因為父親當初不做官不能優免糧役,所以族中那些考中生員或舉人的叔叔伯伯便用了各種手段,八百畝變成了六百畝,六百畝變成了四百畝,可是到父親再次入朝索性賣了這些田地後,沒過多久,族人卻又眼巴巴把這些田雙手奉上,甚至還把更多的田掛靠到了父親名下。哪怕是父親那種性子,對於族裡的這種舉動也沒什麼辦法。
太平盛世的時候,這缺口就是朝廷賦稅,或許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打起仗來徵用民夫卻出了岔子,這問題可就大了。尤其是多疑暴躁的皇帝,決計沒法輕易容忍。
前幾天聽說父親在見過楊士奇之後,又奉命去過一次東宮,杜綰自是覺察到了某種端倪。如今張越不在,她是不是拿著此事回去問一問父親?正這麼想著,門外頭就傳來了一個又驚又喜的聲音。
“少奶奶,少爺已經回來了,這會兒他先去北院大上房探視老太太,所以得晚些過來!”扯著嗓子嚷嚷了這一句之後,崔媽媽便進了屋子,滿面堆笑地屈膝行禮之後,她又趕忙說道,“剛剛我對少爺提了一句翠墨姑娘來了,少爺說請翠墨姑娘留一留。”
對於翠墨來說,人生中除了爹孃,最可信賴的便是張越和孟敏。那場大水裡,張越不但給了他們一家容身之處,幾個銀角子更是幫著他們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光,後來那一次在馬車上的話亦是說到了她的心裡;而孟敏的相助讓她和父母暫時解脫了危難,讓父親不必苦苦地修城牆。即便父母最後死得慘烈,可冤有頭債有主,她要是恩仇不分,那簡直就不是人了。因此,眼下聽說張越回來了,她立時喜上眉梢。
而杜綰聞言亦是又驚又喜,倒是沒注意到翠墨的滿臉喜色。但炕前的崔媽媽卻看得分明,忍不住在翠墨面上瞟了一瞟,心想這位孟家的婢女不但生得如此明秀,而且看樣子彷彿還認識自家少爺。她是孫氏精心挑出來在院子裡伺候的,此時上了心,就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留著陪坐在翠墨對面的小杌子上。瞧見時候不早,琥珀和秋痕又張羅著送上了點心。
這邊足足等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