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是親情習慣?”
如果說先頭只是祖母和母親的明示暗示,那麼如今張越總算是想明白了,和秋痕她們三個那種從小建立起來的信賴感,並不遜色於這一世父母親人給他的關愛。沉默了片刻,他就一字一句地說:“綰妹,你是我相濡以沫的愛人,我像相信自己的心那樣信賴你,可她們三個我也是一直當成知心知意的家人看待的。”
第十二卷 陰陽河 第006章 至親至疏
朱高熾生得肥頭大耳,不比兩個弟弟的身材雄武高大,但是在處置政務方面,朱高煦和朱高燧加在一塊也及不上他一根小指頭。昔日還是世子,他就在朱棣裝瘋的時候處理過要緊事務,而朱棣率軍在外南征北戰,若不是他坐鎮北平,恐怕連根據地也丟了。即便是朱棣登基,他這個皇太子也曾經數次監國,儘管從來掌握不了高品官員的除授,儘管頻頻遭疑忌,但在單純處理事務上的本事倒是不輸給父親朱棣。
然而,這會兒的端敬殿中,一向以禮敬官員著稱,被譽為仁孝典範的皇太子朱高熾平生第一次在臣下面前暴怒失態。他劈手將一本奏摺狠狠地擲在了地上,又怒瞪著送奏摺的楊士奇厲聲喝道:“這算是什麼?他是不是瘋了?這種東西送上去,父皇必定會氣得半死,他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
剛剛搬來北京時,端敬殿中的宦官宮人十個之中有七個都是新面孔,但這些都不用他操心,自有太子妃張氏一點一點地下功夫。如今,他在這端敬殿中說出的話,只要不是極其犯干係的,決不會有隻言片語流露在外,這也是他此時此刻絲毫不掩飾的原因。瞪了楊士奇片刻,見對方只是不言語,他終於醒悟到自己這火發得極其沒來由,不禁悻悻地坐了下來。
“早知道他不知輕重,可這一回他父子倆還鬧騰得不夠?那天杖責壽光王,乾清宮前一片狼藉,幾乎是當場鬧出了人命,他眼下這道奏摺一上,是不是乾脆要這個兒子的命?父子父子,天下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父子,他就不知道收斂一點?”
大光其火之後,朱高熾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明白自己最惱火的卻是另外一點。他出生就是長子,也是鐵板釘釘的世子,於是自小和兄弟分開,獨處一院獨自讀書,樣樣都是禮儀規矩,朱棣更是動輒責罵,從來都是最嚴厲的父親。可面對朱高煦和朱高燧的時候,朱棣卻會流露出關心和慈愛,不說別的,就憑朱高煦這些年來的胡鬧,夠死多少次了?
人人都說是漢王能保全都靠他求情,可誰會知道,他只不過是看穿了朱棣的護犢之心,不得不按捺下那絲厭惡出言轉圜。哪怕是沒有他,朱高煦也死不了,朱高燧也是一樣!父親想到的只是敲打敲打他們,可對於他卻嚴厲到了苛刻的地步!
“這奏摺暫時擱下吧,等明日正旦大朝之後再尋個好機會呈遞給父皇。”
每逢皇帝出征或出巡,必定是楊士奇留輔太子,無論是在誰看來,他都是如假包換的太子黨,因此他出入東宮也從不避忌。此時,見一個小宦官匆匆從地上撿起奏摺,畢恭畢敬地上前呈遞給他,他卻並不接過,而是對著上首的朱高熾躬了躬身。
“太子殿下,恕臣直言,您這份心意是好的,但恐怕和皇上的意思相悖。皇上之前說過,但凡外藩親王以上、武官都督以上、文官二品以上,一應奏摺悉送呈御覽。殿下若是認為這奏摺呈上不妥,也不能就此擱下。再者,漢王如此有恃無恐,只怕是鐵了心要整治壽光王。殿下進呈歸進呈,事後勸諫歸勸諫。這是奏章,並非傳言,壓也是壓不下的。”
被楊士奇這麼幾句話一勸,朱高熾頓時悚然動容。如今儘管尚未北征,但朱棣已經把朝廷政務一股腦兒都丟給了東宮,自己只是成日裡召集一幫武將商量什麼行軍路線,什麼輜重運輸,什麼兵員調派,什麼武器補給……但即便如此,那兩隻眼睛仍然會時不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