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還在禁屠宰停嫁娶的日子裡,各房的小廚房做飯不便,一家子人又索性合在了一塊吃。兄弟妯娌幾個用完晚飯之後,才上了茶,趙芬嘴裡便嘮叨個不停,卻是說好些勳貴府上因為前頭哭靈太過辛苦,接連有長輩故世,甚至陸陸續續病倒了些小一輩的孩子,於是都說時氣不好之類的話。眾人個個聽得變了臉色,最後還是張起惱了上來一聲喝,這才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可既然是心裡存了惦記,一家人自是不敢怠慢,一散了就去安頓孩子們。
即便張越不信這大冬天會有什麼不好的時氣,但這種事情總得提防著,因此回房之後,他陪著杜綰安排好了孩子的看護事宜,少不得警告扭來扭去不依的張菁這幾天不準外出。等到處置完了這一切,眼看天色不早,他便對秋痕和琥珀說:“你們倆早些回去歇著,這些天大夥兒忙忙碌碌都辛苦了。我還有假,後日大夥兒一塊去崇國寺祈福。”
一聽這話,秋痕頓時眉開眼笑,答應一聲就屈膝行禮,隨即高高興興地拉著琥珀走了。她們倆一走,張越便支使小丫頭去外頭催熱水,又找由頭支走了水晶,等到只剩下夫妻二人,他便開口問道:“綰妹,打晚飯的時候我就瞅著你臉色不對,是有什麼事?對了,下午陳留郡主使了應媽媽過來請你,得知你不在就立刻走了。郡主找你都說了些什麼?”
杜綰這會兒再也維持不住剛剛那副鎮定面孔,伸出食指拇指揉了揉太陽穴,她就露出了憂心忡忡的表情:“寧姐姐找我過去是為著兩件事。第一,都察院那邊御史上書,道英國公如今貴為太師,又掌中軍都督府,你留京不妥,寧姐姐說你大約要外放應天府府丞。第二,瓦剌如今扣著使節不放,興和那邊說草原大雪封路沒法行動,打探不到世節他們的訊息……”
儘管兩個訊息都不是什麼好訊息,但聽到前頭的外放南京,張越倒沒有多少意外,因為那就是他悄悄設計的;可聽到萬世節沒訊息,他只覺得腦際轟然巨響,一下子站起身來。拳頭握緊了再鬆開,鬆開了再握緊,如是兩三次之後,他終於醒覺了過來,又緩緩坐下身。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張越就想到了這事情的關鍵:“老萬那邊的訊息之前沒聽到任何風聲,郡主乃是外藩宗親,她怎麼知道的?”
“是太子殿下。”杜綰直截了當地說,“今天寧姐姐去了宮裡,這是太子殿下使了陳公公特意告訴她的,寧姐姐想著應當是這樣的意思,所以就請了我過去。至於這訊息沒流露出風聲,據我和寧姐姐猜測,是因為這幾天大堂伯等五位都督都住在軍營,不能預知國事,而爹爹他們全都宿在宮中內閣直房,他不能徇私往外送訊息。爹爹一向疼愛小五,對於世節也很看重,也不知道他得知此事是何心情……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小五。”
“還是告訴她吧!”張越一下子就做出了決定,當即斬釘截鐵地說,“這事情我找人去打探,一定會給她一個準信。如今的瓦剌不是從前的瓦剌,三部之間紛爭不休,先頭老萬他們抵達時,皇上尚未駕崩,脫歡應該還不至於對他們不利。他是福大命大的人,不會出事的!”
見杜綰輕輕點了點頭,他想到張倬先頭還說起袁方也被打發到南京去養老,便挑了挑眉:“如今遷都北京,人人都以為南京是閒職養老的地方,可事實卻是未必。這事情我也和你商量過,有利無害,只不是南京附近的州府而是應天府丞,那就是意外之喜了。當今皇上和太宗皇帝不同,我留在京城有的是給人挑毛病的機會,走得遠些反而方便做事。”
杜綰倒不在乎張越的官職大小,唯一擔心的就是他又被打發到什麼危險的去處,這會兒聽他這麼說,心裡也覺得放心了。想到今日在英國公府時聽到的隻言片語,她又問道:“我今天聽到那些誥命夫人們提起過寧陽侯千金的事,據說先帝曾有意納寧陽侯千金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