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忍不住皺眉道:“可你卻不小了!”
見方敬只是不說話,方銳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若不是他拋下了弟弟去圖那虛無縹緲的富貴,若不是他在離鄉的時候犯下了那樣的過錯,憑著英國公府的蔭庇,他未必需要轉那樣的彎路,即使清貧些,也不愁沒有前途。如今他雖掙下了萬貫家財,可那又怎麼樣?
“我不是逼你儘早成婚,只是讓你儘早定下日子。好好預備。畢竟,張家不是尋常人家,滿京城無數人都盯著那兒,你雖說在那小書院當著山長,也算是有些名頭,可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眼中,自然是配不上張家千金的,所以越是如此就越不能輕易了。這座宅子我記得是張家的是不是?你以前是張家遠親,住在這裡自然合適,可如今再這麼下去,就要被人說閒話了。我給你另置辦一座像樣的宅子,先整修一下讓你住進去,異日你們婚後也好住。”
面對兄長這樣不容置疑的語氣,方敬慌忙連連搖手道:“哥,不用破費,我都有……”
“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弟,難道你到現在還不願意認我這個哥哥?”
“不是,不是……”方敬不善於言辭,此時急得臉都紅了,卡殼了好一陣子才解釋說,“你這兩年留給我的那些,我都積攢著,後來文定之後,我就託張三哥家的一個管事替我物色了兩座宅子,都是三進,彼此緊挨著,將來正好咱們一塊住。我還讓人整修了房子,置辦了傢俱。還有,哥哥娶了嫂嫂。我沒法子去,又花了這兩年賣字積攢下的錢打了一副梅花頭面當賀禮,所以,我真不是沒錢……”
聽方敬訥訥解釋了一大通,方銳只覺得心裡愈發不好受。他以前在漢王府的時候,不是沒悄悄給方敬送過錢物,可弟弟卻始終不收,之前在廣州再次相見,兄弟倆把話說開了,因而他送出去的東西總算是再也沒被退回來過。可他總以為憑著這些可以讓弟弟不靠別人過日子,哪曾想方敬竟是一分一厘積攢下來,完全一副過日子的打算!
“你該知道,當年的事情沒那麼快了結,這京師總還有人認得我,我是不可能住在京師的……”方銳雖說極其不捨,可不得不狠狠心說出這話。見方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蒼白,他才嘆了口氣說,“你嫂子還打算回山東看看家人,可我也不敢陪他回去,都是我當年一時糊塗鑄成大錯,這次回京來看你都是偷偷摸摸的。”
“哥,你別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張三哥一直都是這麼說的。”
方敬原本就不善於安慰人,此時笨拙地勸了一句,就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站起身來,把桌子上那頂帽子往頭上一扣,這才說道:“哥,我得去書院看看,那兒畢竟有太多勳貴子弟,沒人看著不行。你回京的事情我會親自去和張三哥說一聲,你不妨把嫂子接過來住,客棧那邊人多嘴雜。沒這兒方便,再說,你後日就走了。我這兒的人都可靠,不會亂說話。”
大老遠回來卻住在客棧,方銳自己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可這卻是為了不連累弟弟。此時方敬這麼說,他也覺得欣慰,便點點頭答應了。等到方敬出了門,他略坐了一會,最終還是披上了來時那件大斗篷,和人說道了一聲就離開了。
然而,才一出門沒走多遠,拐過街角的方銳習慣性地留心觀察身後動靜,突然看到那邊似乎有黑影往一戶人家門前一閃,立時提起了警惕。他從前畢竟是做慣了藏頭露尾事情的人,一丁點端倪便看得比天大,既存了疑,便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穿街走巷好容易甩掉了後頭的盯梢,他便立刻鑽進了一家綢緞莊。
見那夥計滿面殷勤地迎了上來,他也不多話,隨手拿出一個銀角子丟了過去,又淡淡地說:“送四段最好的錦緞表裡到四海客棧,指名送給一位方娘子,告訴她家裡當家的有些事情,暫時回不去,讓她先回老家探親,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