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雖說比不上汪公公的手段,但市面上的人也素來注意著,公子這等不凡人物自然不會遺漏了。其實老爺也是沒法子,雖說是市舶司的提舉,但大小事務無不是那位汪公公大權獨攬,他一點都插不上手,自然只能事事留心。就拿如今天香閣那位陸公公來說,人家到了足足有大半個月,可老爺連一面都見不上。這會兒誰都知道這海禁從寧波市舶司開始,都想從這碗裡分一杯羹出去,老爺的日子就更艱難了。”
聽範兮妍口口聲聲把自己塑造成了一條可憐蟲,範通恨得牙癢癢的,但卻知道這會兒裝小伏低總比飛揚跋扈的好。見張越的目光過來,他連忙小心翼翼地說:“張公子,如果說市舶司裡頭有十分的權,我這個市舶司提舉頂多能把持三分,其他的都在汪公公手裡。這些年,汪公公也不知道從朝貢使手中收過多少好處,也不知道庇護過多少走私的商人,單單這樣也就算了,偏生他還……”
見張越面色絲毫不動,他忽地咬了咬牙,也顧不上座上還有兩個外人,竟是長長嘆了一口氣:“不瞞您說,這幾年市舶司副提舉也換過幾任,只要是和他不和的,這官非但當不長久,而且離任之後就會被擱置起來,所以我這個提舉不過是亦步亦趨罷了。他每年都要從江南採買絲綢木器珠寶以及女子等等,都是強行取的低價,也不知送給誰。為了坐得穩這提督太監的位子,這江南官員能餵飽的都已經讓他餵飽了,聽說他還建議過皇上以內廷監稅。”
張越此時深深皺起了眉頭——這還只是開海禁,不但要抵擋窮兇極惡的倭寇,還要應付貪得無厭的官員太監,這裡頭的利益糾葛就已經夠讓人頭疼了,朝中甚至還有明槍暗箭無數,真心做事就那麼難?
儘管心裡已經是信了大半,但他卻不願意不明不白給人當了槍使。可不願意歸不願意,眼看陸豐和市舶司提舉汪大榮走得極近,他自然不會輕易放掉範通這條線,當下便若有所思地輕輕用手叩擊著靠椅的扶手。
“範大人在市舶司多少年了?”
範通見張越並未質疑自己的話,心中不禁大喜,忙欠了欠身說:“下官自永樂初年就以監生選入市舶司,歷練多年逐步遷轉方才升為提舉,如今已經有十六年了。相比之下,那位汪公公是永樂十二年到任,如今也只上任了五年而已。”
“這麼說來,範大人更熟悉市舶司事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一旁的範兮妍瞧見張越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表情極其專注,便在一旁趁熱打鐵地說:“老爺吃虧就吃虧在不是正途出身,所以能夠憑藉的也就只有真本事。就拿前幾天來說,若不是老爺平息了滿刺加的兩個朝貢使團,只怕這爭貢的風波就大了。誰都知道那些西洋小國是貪圖天朝的賞賜,但也不能把人往外頭趕不是?汪公公只知道收錢,真正和朝貢使打交道的事情全都是咱家老爺做的。公子別看這座宅子,要說起來,老爺的俸祿根本造不起這宅子,這是一家原本要遷去北京的富民的產業。老爺憐惜他年紀大了,所以就說了情,讓他兒子替他遷徙北京,人家感激送了這宅子,老爺卻只肯借用十年。其實這完全是為了充朝廷門面,畢竟往來番人多,要丟就是丟朝廷的臉!”
這前頭一席話聽得範通極其舒坦,但聽到這宅子的勾當,他頓時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旋即便藉著苦笑掩飾了過去。這宅子是他多年前就預備好的一招棋,不單單是為了表現自己並未貪贓,而且還有更深一層的緣由,此事就連他最寵愛的姬妾都不知道,這丫頭如何得知?
儘管滿桌點心色香味美俱全,但方青和馬欽久都只是跟著張越動筷子,就是吃在嘴裡也沒功夫去品那鮮美滋味。方青這一次跟來不但是為了楊家,還想看看方氏一族能否在這開海禁之後有所收益。而馬欽久則是完完全全為了賺錢,這當口漸漸猜測出了張越的身份,除了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