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秋痕不由分說地強按著,張越只得不甘不願地再次躺下。然而,別說如今這時辰他根本睡不著,就是腦袋底下那枕頭他也不習慣,總覺得咯得慌。於是,瞧見她要走,他也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下意識地抓住了她一隻手,硬是把人拉了回來。
秋痕猝不及防腳底一軟,竟是一下子跌在了床上。見張越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她心裡不禁生出了一絲異樣,旋即便板著臉道:“少爺,你要是再這樣,我可把你剛剛偷聽老爺太太說話的事情說出去了!”
張越情知秋痕不過是嚇唬嚇唬自己,便涎著臉求懇道:“秋痕,我這不是睡不著麼?爹孃都不在,你去把我今天帶回來的那本書拿過來可好?”
秋痕本不肯答應,但是經不起張越軟磨硬泡,最後只得把書取了來,又去掌了燈,更沒忘了為他披好一件大衣裳。見他專心致志地翻著手中那本書,她不禁好奇地湊上去看了兩眼,見書頁的空白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她頓時有些奇怪。
“少爺,這書是哪裡來的?”
雖然很有些古文底子,但張越很不習慣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看書,此時正在費力地辨別著那些字,因此對於秋痕的話就有些漫不經心:“是族學的杜先生借給我看的,說是讓我看完了再還給他。”
“杜先生?”
秋痕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認得什麼族學中的先生,但卻知道張越此時看的東西是正經物事,不禁心中高興,連忙拔下頭上的簪子撥動了一下燈臺中的燈芯,讓光線更亮堂些。端詳著張越那張異常認真的臉,她竟是不知不覺發起了呆,連有人跨進門都沒有察覺到。
“這是在做什麼!”
張倬和孫氏特意走了一趟正房,卻是幾乎沒有說話的份,完完全全都是陪襯,這會兒一同回來臉色自然是不好看。孫氏原打算看看兒子睡得如何,一進門卻看見這麼一幅情景,更是火冒三丈。她呵斥了一句正要發火,張倬卻一把攔住了她,自己則快步走上前去。
瞧見父母竟是在這個當口回來,張越不禁暗自叫苦,後悔剛剛看得太入神,忘記了讓秋痕好好望風。而秋痕則更是緊張,站起身竟是不知道如何處理那燈臺,最後嚇得乾脆跪了下去。
“老爺,太太……”
張倬看也不看跪在地下的秋痕,徑直在床頭坐下,從發呆的張越手中奪過了那本書。一看封皮,他便微微一愣,及至翻了幾頁之後,他的臉色更是隨之一變。抬頭看著滿臉訕訕的兒子,他便合上了書,不動聲色地問道:“這書是從哪裡來的?”
事到如今,張越只能老老實實地說:“是族學杜先生給的,他讓我好好看看,看完了再還他。”
“杜先生?”張倬眉頭一挑很是詫異,仔仔細細思量了一會,他忽然再次翻開了那本書,盯著那扉頁上挺拔的字跡和已經有些褪色的紅色印章端詳了許久。不多時,他眼睛大亮,竟是一把抓住了張越的手腕子,緊張地追問道,“這真是那位杜先生送給你的?”
對於父親的這種態度,張越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當下便糾正道:“爹,不是送,是借。”
孫氏看到丈夫如此光景,那股子怒火頓時丟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好奇。見秋痕不知所措地跪在下頭,她一個手勢把人打發了下去,然後便上前問道:“老爺,這杜先生送給了越兒什麼書?”
“一本《論語正義》,只不過扉頁上蓋的藏書章竟然是玄真子。”
張倬此時滿臉笑容,見妻子兒子都是面露不解,他便解釋道:“玄真子乃是洪武年間宋濂宋學士的別號,要不是我曾經幫人收過幾本宋學士藏書,也不會認得這個。看這書中的批註似有兩人所寫,倘使其中一人便是宋學士,那這位杜先生大約也並非尋常族學塾師。”
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