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之前那幾次叛亂的主使,哪一個不是曾經受了朝廷冊封的土官?歸根結底一個字,尋常百姓只求安身立命,沒有更進一步的機會,所以自然是你對他好他就感恩;而本地豪強則是你給他一千他更想一萬,這種人慾壑難填,但透過他們卻能更好地治下,所以……”
張越頓了一頓,沒有說出下半截話,但瞧著彭十三眼神閃爍,他明白這個外粗內細的傢伙已經想到了——自秦以後,哪一朝哪一代都不是獨夫統治天下,而是和豪強共治天下。只不過,這豪強歷經千多年,由高門世家變成了士大夫而已。如今這交阯雖說被人視作是蠻荒之地,但也沒什麼不同。
攏了攏袖子中的藥方,張越只覺心中異常欣喜。這是此去黃福那兒最大的收穫——一個曾經為安南王室製造驅蟲秘方的香料匠人。雖說某些要加入西洋貴重香料的方子屬於雞肋,但此人到底還是有幾種便宜實用的驅蟲藥。據黃福言說,那人的藥曾經供給過張攸大軍,但只是始終不肯交出方子。剛剛黃福好一番苦口勸說,這才得以成功。在他看來,若不是看著老尚書病弱的模樣,那個倔強的交人恐怕還不會答應。
瘴癘起自蚊蟲,如今儘管已經十月了,但往交南進軍,氣候便會越來越熱,有了這藥方,那些叛軍最大的憑恃也就不足為懼!
第十六卷 挽狂瀾 第015章 只悔少輕狂,不悔離家遠
張攸前前後後在交址十餘年。最初從參將到副總兵的那段時日納了方水心為二房,回朝之後再次掛印到這裡當了鎮守總兵官,先後也收了三四個侍妾。這幾個女人有的是下屬蒐羅來的本地交人,也有的是貶謫此地的犯官後人,也有買來的女子,本想著隨這位總兵安穩度日,誰知如今這頭頂的天驟然坍塌,她們自然最是悽惶。如今張攸雖說有所好轉,但她們誰不知道這一路回京路途遙遠,說不得會發生什麼,因此心裡全是七上八下。
這天,聽說上頭三老爺和大少爺要見她們,一眾女人想到這關係著自個的未來,也忘了從前明裡暗裡的爭風,進屋之前竟是彼此攙扶了一把。
一面是接待前來探望的文武官員,一面是打發人回京報信,一面是準備回京事宜,一面還要日夜侍疾盡孝,不過是數日,張超就已經消瘦了一大圈,眼窩也深深凹陷了下去。面前這些女人父親都不曾向京裡的他和母親提過。不過是大家彼此心中有數,因此他只掃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
“如今我和三叔要侍奉父親回京,前時父親稍好時,囑我好好安置你們。他說了,若是有願意一起走的,便隨我們回京去,父親也會給你們正了名分。”頓了一頓,見眾女都在躊躇,張超又淡淡地說,“若是願意家去或投靠親友,也請儘管明說,各位侍奉父親一場,父親絕不會薄待。”
話說到這個份上,四個侍妾你眼望我眼,面色卻是截然不同。就在先頭那會兒,她們還在擔心這位長公子因為心傷父親重傷而遷怒於她們,如今總算是放下了心事。然而,休說前往北京這路途遙遠,就是張攸能否挺過去也未必可知。她們又沒有生育,若主母以後或是賣或是用其他手段打發了她們,還不如早作決斷。
於是,一個明豔秀麗的女子便第一個盈盈行禮,用明顯帶著幾分生硬的漢話說:“我是本地人,如今若是跟著大帥回京,興許我一輩子都回不來了,所以我想留在交州府陪著父母。”
“大少爺體恤,賤妾也是南方人。不服北方水土,打算去蒙自縣投靠姨母過活。”
“賤妾也打算去投靠親友……”
“我預備回鄉去祭掃祖墳。”
聽四人這麼說,張超就點了點頭,旁邊就有兩個僕婦各捧了盤子上來,每個盤子上都有兩個綢布袋。人手一個分勻了,張超就開口說:“這裡頭是一百兩銀錢,回頭你們可以兌了銅錢或是寶鈔他用。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