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讀書不輟,他雖敬佩,卻自忖沒有那樣的心志勇氣——更讓他感到驚懼的是,他僅僅是下獄月餘,楊溥卻已經在這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中關了兩年多。
倘若他被關上兩年,他會如何?這是一個他一想到就會心驚肉跳的問題。
張信在兒子的攙扶下緩步走著,漸漸離那北鎮撫司大門遠了。然而,在即將走完那段並不漫長的路途時,他卻忽然轉過了頭,恰恰看見了那大門口的一個人影。一時間,他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胸口亦不自然地上下起伏。儘管那人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亦朝他點頭示意,但這並不能驅除他身上的那縷陰寒。
張越也看到了那個不期然出現在北鎮撫司大門口的人影,更一下子認出這就是上回自己在國子監撞上的那個袁千戶。張信懾於那縷莫名笑容的時候,他也同樣覺得對方在衝自己微笑,因此他心裡那股彆扭勁就別提了。
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究竟是敵是友?
第二卷 家門變 第041章 家產
太平裡位於南京城通清門附近,西是皇城,東是府學,最是交通便捷之地。這一帶多半住著六部官員,單單是侍郎就有好些位,因此也常常被人稱為侍郎裡。沿街兩側矗立著豪宅座座,正門成日裡拜客不斷水洩不通,後門處也是車水馬龍生意興隆,恰是外地官員來南京城的必到之所。
廢中書省而尊六部乃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定下來的宗旨,如今永樂皇帝朱棣登基之後雖然設立了文淵閣,提拔了一群低階文官參贊要務,畢竟並沒有撼動六部堂官的實權。即使是遷都之事已經板上釘釘,這太平裡仍是一日賽一日地繁榮昌盛。
然而這些天,太平裡卻彷彿掛起了一股陰風,西街一座宅子和東街兩座宅子的大門口都貼上了錦衣衛的封條,一下子有三位侍郎進了錦衣衛詔獄。雖說工部刑部禮部在六部之中向來以又苦又累又不討好著稱,可侍郎仍是正三品高官,如今說下獄就下獄,著實讓人心悸。
於是,當有人看到張府門口的封條被撕去,更有人看到一個疑似張信的身影踏進了那座彷彿塵封了許久的宅邸時,整個太平裡的住客頓時起了不少騷動。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登門造訪是不可能了,各家的主人們只能派出下人在張府附近亂晃。
劫後餘生的張府恰是一片冷冷清清。錦衣衛來封門的時候,家中雖留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奈何主人一個都不在,因此即便是查封不是抄家,仍少不得被人順手牽羊帶走了無數東西。查封之後固然是留了一個院子給人居住,卻有不少耐不住性子的僕役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到現在還安分守己在這家裡等著主人歸來的下人,竟是十停之中只剩下了三停。
此時此刻,某個白頭蒼蒼的老管家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瞅著被張赳攙進門的張信,死死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跌跌撞撞衝了上來,雙膝一軟,乾嚎了一聲便把頭重重碰在了地上:“老爺,都是小的沒用,小的管不住那些個沒良心的東西,小的辜負了老爺重託……”
跟在張信身側的張越端詳著那個嚎啕大哭的白髮管家,心裡忽地也是一酸。瞧見張信雙肩微微顫抖,長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發現張赳僵立在那兒已經是痴了;看到那管家連連碰頭之後,腦門上已經分不清是烏青還是泥土;他再也按捺不住,跨前一步將人從地上硬拽了起來。
良久,張信睜開眼睛,轉而便緩步走上前去,衝著那不知所措的老管家微微點了點頭:“事出突然,你一時反應不過來也在情理之中,無需自責過甚。待會你帶幾個人把上房收拾出來,然後把人齊集到上房前頭的院子,我有話吩咐。”
老管家連忙彎腰稱是,旋即便一陣風似的跑了,那步伐之矯健根本看不出剛剛那拖泥帶水的老態,竟是顯得精神奕奕。
“這是高泉的堂叔,是咱們張家的世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