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三的頭假一過,轉眼便是為期十天的元宵佳節,而離開父母在外頭過了春節又過元宵,對於她來說恰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如今她這院子中除了春盈,就連靈犀也搬了過來,最外頭的兩間屋子還住著崔家的和李家的,平日裡不虞有男人進出,也就是張越不時來看看,倒是和家裡沒什麼兩樣。
這一日春光尚好,她便讓春盈支起裡屋八仙過海紋樣的木雕窗戶,在窗下的書案前擺開了棋盤。隨手數出幾個黑白棋子擺在棋盤上,她便想起了初一張越見完賓客之後到這兒來和她說的話。拈起一顆黑子擺在了居中的天元之位,她又在兩個星位依次擺上了一顆黑子一顆白子,繼而沉思了起來。
春盈和小五跳脫的性子不同,最是寡言少語,但卻對圍棋極有興趣,這時候看杜綰擺開棋局便好奇地湊了過來,看了老半晌便開口問道:“小姐,這是什麼開局?”
“這不是棋局。是賭局。”杜綰若有所思地答了一句,一轉頭見春盈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這才笑道,“好了好了,要學棋也不急在一時,我到時候自然會教你。去看看靈犀姐姐那兒有什麼事情要做,也幫她一把。否則你我就真變成吃閒飯的了。”
三兩句將春盈遣開了去,她便繼續專注地盯著棋面。一顆顆拈著棋子擺了上去,不多時,就只見中腹尚波瀾不驚,一角的爭奪卻異常激烈。每下一子,她都要沉吟良久,臨到最後,那角落的爭奪終於牽扯到了大局,既而便是滿盤硝煙。
“綰妹在麼?”
聽到張越在外頭的喚聲,杜綰這才丟下棋子站起身,挑開簾子到了外間。一打照面,她就發現張越頭戴烏紗帽,身穿一件青色盤領右衽紗羅袍,腰中繫著素銀帶。她平日裡見慣了張越的尋常裝束,這會兒定睛仔細一瞧這官服打扮,竟也是利落精神。彼此廝見之後,她便開口問道:“師兄來不及換這一身官服便過來,可是有事麼?”
“就是之前說的那件事,雖說咱們已經算得周全,但我思來想去,還是生怕漏了什麼,所以來尋你再參詳參詳。綰妹,我們上次商量的那些,我再說一遍,你看看可有遺漏。”
杜綰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果然是料準了他的脾氣,便點了點頭。接下來張越便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隨即清了清嗓子。
“如今青州府第一是漢王和其下的世子郡王,漢王自視極高,最信任那些軍中將領,於兒子身上卻是平常,因為先頭王妃的緣故,和世子壽光王都有些嫌隙。世子雖然病弱,卻有些心計,壽光王卻是草包一個。其二是都司衙門,各軍方人物並重,劉都帥雖是都指揮使,卻未必能掌控一切,都指揮僉事孟大人昔日乃是常山中護衛指揮,雖在山東,必定和趙王仍有關聯,更會密伺漢王異動,手中直轄安東衛和靈山衛兩個衛所,不可小覷。其三則是大肆發展信徒的白蓮教,如今情勢不明。其四是那些新貴,雖有錢無勢,在地方上卻有影響力。”
“大致便是這些,應該沒有遺漏。不過有道是百密一疏,這沒有算到的人萬一出來蹦躂,卻也是非同小可,凡事都得有個預備才行。”
張越再次琢磨了一遍,發現此番確實沒有遺漏,這才放下了心思。自然,相比他此時說出的這幾方關聯,他還多考慮了一些人,比如說他自己,比如說那位不哼不哈的凌知府,比如說錦衣衛,比如說遠在京城的那些真正貴人。心中稍定的他正想開口說些別的,卻不想杜綰搶在他的前頭開口發了話。
“師兄既然決心已定,我也不說什麼別的話。壽光王所圖野心不大,但若是這奪鹽之事傳到皇上耳中,必定會重重發落,但如果可以,還請師兄三思,不要沾上這舉發藩王的名聲。牽一髮而動全身,倘若師兄真的預備攪動整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