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前勒馬,為首人一個一聲叱喝,眾人便整齊劃一地跳下馬來,赫然是軍人做派。見此情景。等候了好一陣子的左右參政參議等屬官便迎上前去,一馬當先的左參政徐濤笑容可掬地與他們寒暄了幾句,卻因為為首那人的一句話,他的臉色陡然之間僵硬了下來。
“有勞各位大人久候了,我家大人路過懷遠驛,一時起意進去瞧了瞧,要晚些過來!”
天下驛站多得很,但懷遠驛卻是與眾不同。此驛建於永樂三年,只接待四夷來貢的使團番人,從不接待其他的官員,就連驛丞驛丁等人都是另設,待遇遠遠優厚於尋常不入流的雜佐官。這些來自占城暹羅等南海諸國的番人大多出手大方,那些異國鑄造的金錢銀錢隨手就賞,於是這驛丞之職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熱。如今的驛丞馬芳也就是因為和市舶司提督太監秦懷謹搭上了關係,這才得以穩穩當當幹了三年。
既然是招待番邦賓客,驛站自然修得軒敞氣派。除了驛丞署之外,四重院子總共有七八十間屋子,基本上能應付所有往來番人的需求。只如今不是海船繁忙進港的時節,這裡也就比從前冷清了許多,所以這會兒雖說是不速之客進了這懷遠驛,馬芳仍然不敢怠慢。待聽到對方說是市舶司那邊介紹過來,乃是想要與番人做生意的江南客商,準備打聽一下番人那邊的情形,又拿出了秦公公的信物,他不禁暗自慶幸沒失禮。
在這個位子上能比前幾任驛丞都做得時間長,便是多虧了他這謹慎。此時命人倒茶來,他便在主位上頭坐下,先簡短介紹了幾句,看對方聽得仔細,他少不得賣弄了起來。
“這位公子,不是我誇口,和番人打了三年的交道,我對於這些人熟悉得很!說是番使,但其中一多半都是矇混的,不過是貪圖咱們天朝上國的賞賜!就拿如今住在驛站裡頭的這撥人來說,他們都是錫蘭的商人,帶來的那些寶石在本地不過是遍地可撿的貨色。可拿到這裡就值錢了,再說,朝廷給他們的價是市價的一倍,如此誰不願意來?”
馬芳說著就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塊紅寶石給對面這位年輕公子瞧看,見他饒有興致地反反覆覆端詳著,他便解釋道:“這紅寶石看著彷彿也是寶貝,只不過,這些玩意小民百姓瞧著興許還成,真正的豪富人家卻瞧不上。您瞧瞧這顏色,這塊淡紫色還算是好的,其餘甚至就只有一丁點淡紅色,根本不值錢,相比之下,錫蘭的藍寶石和貓兒眼卻是好東西……”
別人說得口若懸河,張越認認真真聽著,心裡也少不得掂量。廣州距南京四千餘里,距離京師七千餘里,他這一路實在是走得夠嗆,而乍然從乾燥寒冷的北方來到了溼潤炎熱的南方,他一時半會實在難以習慣。而且,初來乍到的他也沒在這兒看到日後那種什麼都敢吃的豪邁,就是廣州府,富庶繁華和蘇杭等地仍是大有差距,更不用說和南北二京相提並論了。
“對了,聽公子的口音,彷彿是南京人?”
張越這些年走南闖北,各地的話都能說一些,剛剛便有意露出幾分金陵官話的腔調,此時對方一問,他心裡好笑,但仍是佯裝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這才把手中那紅寶石還給了馬芳。誰知那馬芳壓根沒有收回東西的意思,卻笑呵呵地推了回去。
“公子既然是南京人,又能讓秦公公薦了過來,必然是家世卓越。我這兒正好住了一撥番商,如今正在等合適的風回去,帶了不少極品的紫檀、烏木和沉香等等好東西,我可以從中牽線搭橋。公子走通秦公公門路也耗費不小吧,這筆買賣成了,您也可以多孝敬那位一些,這抽稅上頭便可以矇混過去了。”
張越此次選中了到廣東上任,也是看中了廣東的地理位置和前景。畢竟,天高皇帝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