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先有言事之功,所以才擢了工部侍郎,可貶謫交阯之後,他又有什麼功績?兵部不比工部,在六部之中僅次於吏部戶部,他在兵事上無甚見解,卻得了呂震舉薦,這才出任侍郎,卻不知道在這個位子上極易被人挑錯處。我知道他不甘心,二房出了個伯爵,三房若是越哥兒再努力一把,將來少不了聞達。他也是想讓人看看,張家長房嫡支也並非暗淡無光……可他也不想想,世事哪有那麼順當!”
想到從前張信常常過府與自己談天說地滿腔雄心,張輔更是搖了搖頭。都是五十出頭的人了,從前又沒有了不得的功績名聲,哪裡就那麼容易熬出頭?若是明智,就該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好好栽培後人,穩穩當當守住現在的位子就好。看看張倬,之前因張越的緣故得了誥封,眼下乾脆借病在家休養,根本不去吏部行文求什麼起復候缺,如此方才是聰明人!
夫婦倆交談了片刻,王夫人見張輔彷彿是有些心灰意懶,也不好再說什麼,心裡卻打算改日見了馮氏好好勸一勸。等到她出了屋子,碧落就快步迎上前來,說是張謙張公公上門探望,她略一思忖就反身進去報了一聲,見張輔點了點頭,她立刻吩咐把人請了進來。
張謙如今也已經是五十出頭,雖說還掛著御用監太監的名頭,但已經再不管事,只是在外頭的宅子裡養老。即便和張輔乃是老相識,他也很少上門來。因此,覷著他一身整齊的素緞袍子。頭戴諸葛巾,要不是下頜少三縷長鬚,赫然就是一個教書先生,張輔不禁笑了起來。
“今天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自然是上頭的風。”張謙在宮中謹慎小心,在張輔面前卻不怎麼拘禮。見榻上這位英國公皺起了眉頭,他也不再拐彎抹角,施施然落座之後就直截了當地說,“我原本打算閒下來養老,但昨日來了個不速之客,說是鄭和王景弘一大把年紀都還掂記著航海,我在家賦閒浪費了人。那一位薦我去廣州市舶司掌總,我尋思之後就應了,這會兒剛剛打宮裡來,才見過太后和皇上。”
聽到這話,張輔大感意外,一問之下才得知是王瑾的舉薦。琢磨此事沒什麼壞處,而且張謙曾數次在廣州迎接番使,對這些勾當極其瞭然,他不禁欣然一笑:“你閒著一直養老,到時候難免被人騎在頭上,有這麼一個差遣倒是不壞,只對於你來說反而是屈就了。況且那麼多人爭破了頭,結果卻讓你漁翁得利,你可得小心暗箭。”
“這種事我自然省得,不過是來和英國公說一聲,回頭也讓你家那匹千里駒多多照應我一些,別讓我給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給吞了。”戲謔地撂下這麼一句,張謙便正色道,“今兒個我過來,是太后和皇上讓我來探探您的病。英國公可是縱橫不敗的名將,太久不露面不好,要知道,如今漢藩雖定,天下卻還不太平,您這個中府大都督還不能這麼早撂挑子,畢竟您不像我本就是閒人。皇上還使我問一句,可有兄弟家人加恩,英國公還請自個掂量掂量。”
“兄弟家人加恩?”
皇帝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張輔不得不仔仔細細多考慮。他這一沉思,旁邊的張謙便插話提醒道:“你那兩個弟弟都領著軍職,不是宿衛就是近侍,還是仁宗皇帝登基的時候加恩封賞的,皇上登基他們還沒挪動過。我知道那兩個未必合你心意,但既然皇上說了,你就順水推舟推他們一把,也免得他們常常抱怨你。另外,你堂兄弟可還有三個。”
“不是這話!”
張輔卻是重重搖頭道:“我家老二老三他們倆都是庸才,當初就險些因為野心勃勃而闖出禍來,如今要是再加恩授以高位,豈不是更加糟糕?我寧願讓別的親戚得利,也不願他們兩個佔了好處說風涼話,真要加恩,我也不願意舉薦他們。”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張信的暗示,一時也顧不上張謙什麼表情,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