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調遣的奉議衛指揮使和向武所千戶生怕朝廷加罪,無不是在治下蒐羅美貌女子送上。這一天夜裡,他照舊是摟著一個女人沉沉入睡,豈料半夜三更的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了煞風景的砰砰敲門聲。被驚醒的他滿心不耐煩,張口就罵了一句。
“是哪個狗才如此不曉事!”
“侯爺。是思恩縣,思恩縣那邊的叛民把周邊大小富龍三十幾個峒全都佔了,當地的官員人人自危,齊齊聯名上書請侯爺儘快進兵!”
“進兵進兵,這兒大藤峽還沒有清理利落,我一走指不定就要復叛,出什麼兵!”顧興祖一骨碌爬起身來,隨手把衣服往身上一披,這才氣咻咻地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讓他們去求廣東那邊,這糧草運不上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打不了勝仗!”
毫無顧忌地從旁邊那具瑩白如玉的女體上跨了過去,他就趿拉著鞋子下了床,一面係扣子一面叫道:“不要杵在外頭嚷嚷了,進來說話!”
這時候,外頭的人方才推門進了屋。只見他五短精悍身材,瘦長臉尖下巴,配上濃眉大眼,卻是讓這副相貌顯得極其難以捉摸。他便是顧興祖的家將顧平安。已故的頭一代鎮遠侯,後來追封為夏國公的顧成曾經是洪武帝朱元璋的帳下親兵,由於這一點,顧家對帳下親兵家將的栽培也是不遺餘力,顧興祖如今所用就都是顧家自己培養出來的心腹親信。顧平安雖說在廝殺上頭的本事尋常,可辦事妥帖精幹,又善於小意伺候,因此深得顧興祖信賴。
他單膝跪下請了個安。隨即才站起身說:“侯爺,朝廷先頭也已經下了指令,思恩縣那邊恐怕確實不能再拖。侯爺如今已經把大藤峽這幫蠻子打得疼了怕了,移師過去也就是了。至於軍糧,侯爺是奉旨征討,那邊此前雖然行文說廣州肇慶兩府因颶風暴雨天災,但也沒說不給,所以應該不會延誤。”
“諒他們也不敢延誤!”顧興祖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隨即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因問道,“聽說新派來的市舶太監張謙已經到了半路上,料想應該是帶來了開海的訊息,廣州府那邊你派人去過沒有,徐家可有回話?訊息我都傳過去那麼久了,這海船等等他們也應該置辦好了才對,還有,上半年的正項錢糧他們可交了上來?”
“小的正想對侯爺說此事。徐家那邊出了點岔子,因為如今廣東那邊新換了一位布政使,剛剛以私將人口出境的罪名判了一個人牙子死罪,所以那邊不敢再出貨。再加上前頭市舶太監一下子翻船了,上上下下的關係一時半會理不清。只有接引番貨那一份好處,所以上半年的錢糧只交了一半。”
“一半?他知不知道,是誰讓他能把生意做得這般順當,是誰在官府那兒替他關說人情通了路?找了那麼多借口推搪,他分明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當初知道張越到廣東任布政使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張殺頭在廣東孤立無援,不可能如從前那般毫無顧忌,可現如今人家倒不曾畏首畏尾,他自己倒畏縮了起來!告訴他,這上半年的錢一分一厘不許少!”
看到顧興祖一下子變得臉色鐵青,顧平安慌忙又解釋道:“但徐正平那邊已經給了保證,說是如今廣東大水,糧價必定水漲船高,再加上侯爺調了四萬石軍糧,官府決計是無力再平抑糧價。徐家是廣東最大的三家糧行之一,只要連同了另外兩家,到時候把糧價抬上三四倍去,到了那會兒,上半年的正項錢糧一定補齊。”
“他倒是會趁著我用兵想主意!”
顧興祖看了看銅製漏壺,發現眼下不過是丑時二刻,卻是無論如何沒有睡意,當下就索性吩咐顧平安打水來擦身。用冰涼刺骨的井水把周身擦得通紅,他這才換上了乾淨的袍子,等坐回杉木交椅之後,又傳了人進來把昨夜的女人抬走,這才接過顧平安雙手遞來的軟巾,仔仔細細擦了一把臉,隨即又將這冰涼的軟巾平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