級裡唯一會口吃的孩子,有時候口吃,有時候又很正常地說話,還很聰明;有時候毫無預示地又自己一個人在那兒悶悶不樂地嘟囔。一個對人不友善的小女孩,不太好。但是當她唱歌時,她又從來不口吃。當她唱歌時,儘管會因不確信發出顫音,但她的聲音卻很清澈。
波—納—比,波—納—比,嗨!
在社群的廣場上,人們對於“奇怪的”小孩兒絲毫不講禮節,沒有一絲同情和憐憫。
就是那個!波—納—比!羞恥啊!
你和她說話,她聽不見,走近她,她也看不到,只是直直地注視你,就像在用心聽好遠好遠以外的聲音。要想讓她注意到你,必須得在她面前擊掌,掐她,捅她,或者是拽她頭髮讓她疼得叫出聲來。波—納—比,你爸爸把車開到了河裡,你的爸爸要進監獄的,波—納—比,羞羞羞啊!大一點的孩子一定是已經告訴他們真相了,大人們肯定已經告訴那些大孩子真相了。(但到底是什麼呢?)
所以,童年對她來說就是一種磨難。當她回憶起童年的時候,彷彿那是別人的故事,是一個勇敢、堅強的一個小女孩兒的故事,一個她不認識的小女孩兒的故事。
4
阿莉亞稱她為陰影中的孩子,她拖著一個自我的陰影。
說到她這個青春期的女兒,母親儘管很苛刻,卻總帶著一絲愛惜之情,好像她理解年輕小女孩兒的痛苦,知道不能完全責怪她。坐在鋼琴前彈著德彪西① 那首神秘悲傷的《被淹沒的大教堂》,哦,《被淹沒的大教堂》多麼美麗動人啊!她那讓人窒息的美就像冬天的瀑布一樣,水無聲地賓士而下,只留下氤氳的溼氣,樂曲響亮的高音符似乎透過阿莉亞的面板,嫻熟的手指直透她的靈魂。沉靜,朱麗葉有一天也許會想,這是不是很奇怪:母親叫過她剛剛放學的女兒,那時她才14歲,“朱麗葉,聽到了嗎?這個是你的曲子,你的靈魂,你就像被淹沒的大教堂,沒人能夠接近你,這就是你出生時候唱的歌。”你語氣好像就在說,“我已經放棄你了,走開!”
朱麗葉灰溜溜的走開了,但卻只是上了樓,她摟著薩尤,相互向對方低語著、傾訴著。
阿莉亞在樓下繼續彈著她的鋼琴。
(為什麼阿莉亞要和她實際上深愛的朱麗葉說這樣的話?這位母親,是在想象著她的迷人的處於青春期女兒的私生活麼?她所渴望的那種久違的私生活是不是像沉重的種子從她身體裡蹦了出來?她是嫉妒她的女兒麼?嫉妒那種低沉的女低音的嗓音,就是那種她一直試圖把自己訓練出的那種?)
羅約爾看到了,朱麗葉陰影般的自我。
聲音(4)
在傾斜的燈光裡顯得非常與眾不同,就像影子一樣緊緊地跟隨著她,也像是泛起漣漪後水面上漸去漸遠的波紋,又像是鬼魅一般跟隨著這個優雅的小女孩兒。
朱麗葉常常看起來像個夢遊的人,重重的黑眼圈,彎曲的頭髮像沒有梳理的馬鬃一樣垂到肩上,還散發著一股秋天落葉般浪漫而又憂鬱的味道,又好像是被雨淋毀的紫羅蘭;這種淡淡的香氣吸引著其他的男孩甚至男人。羅約爾就曾看到他不願看到的場面:男人看到朱麗葉出現時臉上那種震驚的表情,就像丟了魂一樣。
羅約爾長到青春期的時候時相當有吸引力了,然而還是在他妹妹面前自慚形穢,有時候的確是!
羅約爾有時在街上看到朱麗葉,偶爾幾次和其他女同學一起,但大部分都是她一個人。沉思在自己的世界裡、夢遊般的飄蕩回家。看到她,你會想知道她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羅約爾猜測,她的腦海裡可能正響著音樂,喉嚨裡還在修改著某個音符。然後,她獨自一人在波羅的海公園的時候,總是會有男人偷偷摸摸、時不時瞥她兩眼,或者有時候她會繞路從駐防大街(梅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