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血色,心中突然湧起的一縷柔情頃刻消失不見,代之以她特有的堅強。
就在今日白天,她親手斬殺了三個賊軍,獲取了這場小小的遭遇戰的勝利。
雖說這場戰鬥規模很小,賊軍只有兩百來人。可是他們突然乘船出蘆葦叢中鑽出來,湖南一帶多是水田、河岔,不利於騎兵衝鋒。自己和手下十來個騎士被他們堵在河堤上,另外一邊則是一片爛水田,根本無法展開。雖說最後靠著騎兵軍的悍勇,總算將那群賊子打退,可自己還是付出四條性命的代價。
那些可都是東京留守司的精銳啊,這年頭,合格的騎兵死一個少一個,消耗了也沒有地方補充。而且,他們從開封就跟了自己,走了大半個中國,到死也不得還鄉。
想起現在已經埋葬在村頭空地上的四個弟兄,陳蘭若心中一陣發堵。
這樣的戰鬥,她這幾月經歷得實在太多了。自李天王的大軍來湖南之後,剛開始的時候仗還打得極順,鐘相鍾妖人雖然聚集了幾萬教徒,聲勢浩大,可終歸是一群烏合之眾,又如何是正規部隊的對手。
可是打著打著,戰事就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局勢開始不利於李天王了。
摩尼教的妖人也狠,每到一處就裹脅所有百姓,徵招以前可以徵收的人力物力,帶不走的就一刀殺了,一把火燒個乾淨,給朝廷大軍來一個堅壁清野。
而李成也採取同樣的辦法。
雙方都抱著徹底摧毀對手的經濟基礎和戰爭潛力,以搶劫壯大自己的目的。
就這樣,你殺我也殺,你燒我也燒。活生生將洞庭湖南面地帶打成一片廢墟。在路上走兩天,到處都是散落的屍骸。別說活人,就算是飛鳥也看不到一隻。
這才是大軍過處,寸草不生啊!
李天王本以為來鼎州之後,輕易就能平定鐘相之亂,以此戰功開牙建府,榮華富貴。可是,打著打著,鐘相在屢遭重挫之後改換了打法。
他不再聚集大軍和李成陣戰,而是將部隊化做幾百人的小隊,仗著地利之便,乘小船在河流和蘆葦叢中往來穿梭。見有機會,就抽冷子給李成來上一記。實在打不過了,就呼嘯一聲而去。
沒有船,不習水性,可憐李成手下的北方漢子只能眼睜睜地目送敵人揚長而去。
在一場接一場的戰鬥中,鐘相手下的那些妖人的戰鬥力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漸漸地和李成軍打得有聲有色。
戰事延宕,李天王的人力和物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逐漸難以為繼。光靠搶劫,已經無法維持軍隊的吃穿用度了。
李成部的人馬本就不動,南渡長江之後,只剩七千出頭。後來有在江南轉戰多地,到湖南只剩五千。現在這麼一消耗,更是兵力不足。
李天王也是急了眼睛,進鼎州之後索性拉下了麵皮不要,直接席捲了滿城財物,並將城中所有男丁盡數徵發入伍。可嘆鼎州城中官吏和士紳當初派人請李成來鼎州乃是為了解鐘相之圍,結果是“想中央,盼中央,中央來了更遭殃。”
亂世之中,對於鼎州滿城百姓,陳蘭若並不同情:自己沒腦子,開門迎虎,須怪不得別人。
徵招了鼎州城的男丁之後,李成軍總算擴編到兩萬,其中的主力戰兵,總算達到以前的七千之數。但是,戰鬥力卻差了許多。
而且,那些爛透的民夫根本就沒有合格的騎兵可以補充。
想到自己越打越少的騎兵軍,陳蘭若心中憂慮。又低頭思索,如果鍾妖人依舊使用那樣的戰法,自己該如何應對。
正想著,突然正在嬉笑吃酒的幾個騎兵突然住了嘴,屋中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陳蘭若脖子後面有寒毛一豎,猛地抽出掛在邊上的衣裳朝身上一罩,低喝:“敵襲,上馬,準備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