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家笑臉相迎、極盡呵護,所受到的待遇也都是最頂級的。無論是在偏遠的北境諸州,還是在關中核心的華州和長安,她們全都沒有受到任何的冷遇。
或許關西整體較之河北的確是貧弱許多,但具體到她們一家的待遇和享受卻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落差,卻是有著一個階梯性的躍升。之前心中各種的忐忑彷徨自然是一掃而空,心內轉為慶幸起來。
這一切自然都是因為那個印象不怎麼好、舊年鄉里除了英俊幾乎一無是處的小叔子,其人離鄉短短數年便在關西建立了遠遠超出她們想象的功勳事業!
“郎主過來了!”
隨著堂外僕婦呼喊通知,內堂眾人也都紛紛轉頭望向門口。盧氏反應則尤其的大,端在手裡的杯子都失手打翻,杯中酪漿灑落在裙衣上也全不理會,只是兩眼痴痴望向堂外。
李泰舉步走入堂中,視線便也落在正上方母親身上,記憶中的畫面快速翻轉,很快便與眼前所見融為一體,於是他便俯身下拜,口中說道:“阿母,兒子回來了。不肖子舊年多有任性冒失,有累阿母牽掛傷心,兒思前事也有追悔,今天終於能拜阿母膝前受杖。”
盧氏這會兒卻彷彿失語,只兩眼直勾勾盯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兒子,淚水忍不住的從眼眶中流淌出來,她又連忙擦去眼淚、猛眨雙眼,唯恐一個晃神兒子便又會消失在她的眼前。
堂內幾名侄媳自然知道這位叔母舊在東朝時日常牽掛思念丈夫和兒子時的悽楚心酸,這會兒眼見盧氏此態,各自也都不由得舉手用巾擦拭眼角的淚水。
跟隨夫郎一起入堂的妙音瞧瞧堂上淚眼迷濛又一眼不乏的阿姑,又看看深拜於地不敢抬頭的夫郎,一時間便有些迷茫,不知道該要怎麼做。
就這麼愣了一會兒,她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苦思良久、待到夫郎和阿姑相見時該要怎麼打圓場的盤算,於是便連忙快步返回自己在堂中的座位,從席下抽出一根細軟的篾條,然後便兩手奉進給盧氏並小聲說道:“阿姑如果還是怨氣難消,請用這細杖杖責夫郎。並不是、妾不是愛護夫主,存心包庇,只不過、只不過古人說大杖則走、小杖則受,是孝也。夫郎他廄中蓄滿名馬,若真逃杖而走,阿姑必定追不上,用這恰好!”
李泰聽到這番話,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娘子手中細杖,心裡忍不住便要謝謝娘子這份“體貼”。
盧氏聞言之後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細篾條,嘴角顫了顫,旋即便破涕為笑,心中的激動傷感也為之消減許多,居然真的抬手接過了妙音遞上來的篾條,旋即便又敲著案垂首望向兒子斥言道:“新婦賢惠之言你難道沒有聽見?還不快快入前受杖!”
李泰聽到這話後只能硬著頭皮膝行至母親席側,眼見母親抬手揮起那篾條來,便又連忙說道:“阿母且慢,大杖小杖唯聖賢能辨,如兒此般頑徒,向來都是見杖即走的!”
這番話頓時又勾起了盧氏對於兒子少年頑劣的回憶,忍不住便嘆息道:“這話確實不假,阿磐少時不肯安心蒙學,共幾少徒遊蕩鄉里,拔桑作弓、折柳削箭,又怕耶孃罰他,竟在野中躲藏數日,尋回時滿身蚊蠅叮咬,還要慘過鞭杖……”
李泰聞言後心中頓時一囧,他對這樣的丟臉事情自是全無記憶,大概也就只有母不嫌子醜、會將孩子或美好或頑劣的童年故事全都記在心裡。
“尋回那時,你耶仍要責罰,我卻愛惜不肯。現在想來,當時不只要罰,還要加罰!你母憐子,子卻不憐母,怎麼忍心奪我心肝、數年不通訊息!”
講到這裡,盧氏心中又生薄怒,揮起那篾條便抽向兒子。
李泰聞聲後心內也是一嘆,直接低頭聳肩迎上前去,篾條輕飄飄的落在他肩頭,盧氏才又輕聲說道:“阿母不怨我兒,只是心疼我阿磐這幾年所受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