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這回答未必是真,大概這些鄉人們擔心引禍給左近鄉鄰,不敢據實以告。
他也沒有再深入追究,只是說道:“我部不會在此久留,你等鄉人或就近藏匿,或自投別處。”
說完這話,他讓人分出戰場上收繳的十幾匹雖有創傷、但仍可勉強使用的稽胡馬匹,並將那些稽胡遺留在此的戰利品一併發還給他們,便不再理會。
“郎主,這一隊賊胡便是黑水胡一部,那首領姓郝,據其所言是奉渠帥命令,西去聯絡洛西凋陰胡部,希望凋陰胡能借使人馬相共舉事。”
李到走上前來,低聲跟李泰奏告審問得來的訊息:“據這首領交代,之前渡河東逃的劉平伏子劉鎮羌遭西河石樓胡攻擾,不得已潛渡返回,在今夏便返回了東夏州,一直在策動暴亂,想要重擁上郡。”
“劉鎮羌?他勢力很大嗎?”
李泰聽到這話便皺眉問道。
“劉平伏本就是上郡大酋,盛極時擁眾數萬,控弦萬餘,但在大統七年被剿定後,所部便離散眾多,又經東西輾轉,餘勢仍存多少,不好估判。”
李到聞言後便搖搖頭說道:“但其族世代為此境雄長,於此境中餘威仍存。逃散部眾也多被左近胡酋收納,如果能重新整聚起來,勢力應當不容小覷。”
稽胡內部雖然組織度不高,但也還是有著基本的倫理秩序,這劉平伏之前能被西魏封為一州刺史、叛亂又引起西魏朝廷那麼大的平叛力度,可見勢力雄壯。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李泰在稍作沉吟後,也覺得不可貪功冒進,他這一部區區五六百人,也實在不好浪的肆無忌憚。
於是他便抬手召來屬官陸彥,將剛剛獲知的情報講述一番,並吩咐道:“給你十員屬從,即刻歸奏此間軍情,告北華州若干使君整軍備患,併入告大行臺,我要繼續在境偵查,歸期未定。”
陸彥聞言後便有些不樂意,他剛才追擊中手刃了一員稽胡士卒,正自熱血沸騰,便搖頭道:“卑職仍可力戰,從事不如遣返傷員……”
他話還沒有講完,便見李泰瞪起了眼,連忙低下頭來,有些委屈的應聲。
正在這時候,那名鄉人壯漢也走上來,恨恨看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哀號的稽胡俘虜,又對李泰跪拜泣聲道:“這些賊胡殺我鄉親、毀我家園,懇請將軍把他們發給鄉人報仇……”
“借他們幾把刀。”
李泰隨口吩咐一聲,又吩咐將那稽胡首領和兩名傷勢較輕的胡卒提在一邊留做後續行動的嚮導,其他的留下來也沒用。
眼見李泰答應下來,那些殘留的鄉人們甚至連刀都來不及接,直接撲向那些兇手們撕咬發洩起來,場面頓時間變得血腥無比,就連剛剛還在殺人不眨眼的李泰都轉頭不看。
很快,那些稽胡士卒們便都慘死當場。雖然遭到了應有的報應,但被他們虐殺的鄉人、焚燬的莊園,終究是不能再恢復如初。
心中恨意發洩出來之後,鄉人們血淚滿面的向著家園方向嚎啕大哭。
那名與李泰交涉的鄉人壯士又走回來,再次跪在了李泰的面前重重叩首道:“將軍大恩,鄉奴沒有什麼可報還,只有這一條殘命,懇請將軍收留,只要還有一口氣息,便為將軍效忠效命!”
李泰略作沉吟後又發問道:“庫利川左近地勢胡情,你熟悉嗎?”
“鄉奴舊曾隨軍參戍河防,鄉團戰沒後入鄉隱藏,妻兒都死在了前禍,殘命除了效忠報恩,便是殺胡報仇,必為將軍走狗耳目、掃蕩賊穴!”
李泰本就瞧這壯士言談氣度不像一般鄉里人士,仔細一問才知他早在大統初年就擔任此境一名戍主,只因黑水胡幾次鬧亂將左近鄉團勢力掃蕩一空,才歸隱鄉里,但終究還是沒能免禍。
“給他一副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