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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就如籠中之獸,面對箭矢,哪裡還敢越雷池半步。被劃極右的人很快要去勞教。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魏學賢回家後差不多天天開會。這天剛剛出門,繁麗突然跑進來,沒等開口,先就哭得泣不成聲。家慧渾身稀軟地坐在椅子上站不起來,問她:“出啥事了?”繁麗抽泣半天,說道:“五姐,你快去勸勸家廉吧。好幾天了,他從學校回來不吃不喝,兩眼直瞪瞪地不說話,嚇死人了。”家慧心裡瑟瑟抖著,說道:“你先別哭,慢慢說,到底咋回事?”

繁麗臉色蒼白,頭髮凌亂,眼睛下面明顯帶著一塊黑暈,說道:“有四五天了,他晚上總做噩夢,醒了就一聲一聲嘆氣,問他什麼他都不說。我真怕他想不開。”

家慧拼命搖頭,既像安慰繁麗,又像安慰自己,說道:“不會,不會,家廉的脾氣我曉得,來得快,去得也快。你先別急,天黑我去勸勸他。”話雖這麼說,一顆心卻一點點往下墜。難道莊瞎子的話真要應驗。

繁麗臨走時抓著家慧的手,一遍遍懇求:“你可一定要來呀。”家慧說:“你放心,我說來肯定會來。”

捱到天黑,等街上人靜了,家慧才敢出門。她順著牆邊,穿過黑黢黢的街巷,像一個夜晚出來遊走的女鬼,悄悄溜進益生堂。

繁麗早已在家候著,聽見敲門聲,立刻在裡面把門開啟。家慧問她:“在嗎?”繁麗指指後面西廂房,說:“在屋裡坐著呢。”家禮還在社裡。她也顧不及和玉芝說話,徑自去找家廉,進門見他一張臉果然陰得像要下雨。

家廉問:“你咋來了?”家慧說:“我咋就不能來了?”家廉說:“是繁麗叫你來的吧?”家慧說:“先不管誰叫我來的,你只說大姐對你咋樣?”家廉抬頭看看她,說道:“這還用問嗎?”家慧說:“你要這樣說,我就想問問,你心裡到底是咋想的?”

家廉又把頭低下去,好像地上有什麼新奇的東西吸引了他似的,他的沉默使房間裡充滿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家慧哀求說:“我提心吊膽跑過來,你好歹也給個話吧。平常嫌你話多,冷不丁啞了口,誰不嫌�得慌。眼見著一兩天就要走了,你這樣由著性子,叫繁麗咋能放心?”

家廉還是不吱聲,卻見兩行眼淚從臉上流下來,流到嘴角停了一下,然後一直流到下頦,像水晶似的一滴滴落在前襟上。他既不拿手去擦,也不別過臉去,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在流淚。他從小就不大愛哭,長大了更是沒見他為什麼事流過淚。

家慧這下慌了,帶著哭腔說道:“有話說話,你別哭哇,姐可受不住你這樣。”家廉突然冒出一句:“姐,我走了,你能不能替我照顧繁麗?”

家慧以為家廉是說他要去勞教,不能再顧家,就說:“這話你不交代,姐都知道。你走了,屋裡還有這些人,你怕啥。早說叫你們生一個,你們就是不聽。若是有個孩子,你不在了,也免得她孤單。女人當了媽,就算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家廉忍住淚,說道:“照現在這個情況,沒孩子倒是件好事,免得我害了老的,又害小的。”家慧說:“你走了又不是不回來,說這些喪氣話幹啥。”家廉說:“我這一走,迴路遙遙無期。繁麗要是想回去,你們最好還是把她送回四川。”

接踵而至的痛苦,使家慧心神恍惚,絲毫沒有聽出家廉的話外之音,顧自說道:“不就兩三年嗎,咬咬牙就熬過來了。你今年不滿三十,後頭還有多少個三年。繁麗是個好姑娘,她肯定會等你回來。”

家廉說:“好日子三年過起來快,苦日子三年望不到頭。叫繁麗等三年,我狠不下這個心。”家慧說:“你真要為她著想,就挺住了,別趴下。你不倒,繁麗才能站得穩當。”家廉表情愣愣的,也不知聽清了沒有。

家慧惦記著魏學賢,不敢久留,見話說得